天灰蒙蒙的，还下着小雨，拍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笃笃笃”的闷响。
已然入春，但一番如酥的细雨却并未给墓园带来任何的绿意，或是生机。
灰色，白色。
一方矮矮的坟墓前放着多束零落的白菊，叶片沾湿，花瓣散落，应是不久前有很多人来探望，而此刻，又是如此的孤寂，与无人问津。
倒是也得了纷扰中永恒的清净。
墓前的女人蹲伏着，纤细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徒劳地抹去碑刻上源源不断的水剂。
黑色的裙摆被打湿，而脸上也被溅起的细密水滴，衍生细细的，像是泪水的尾迹。
“披上吧，别感冒了。”
清脆的声响在死寂中又是那么的清晰。
一双优雅的手从后方伸出，把皮衣落在女人的肩头，而后又顿了顿，替她拍去了领口上的水滴。
“谢谢。”
女人起身，注视着身后的少女，嘴角抹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那个混蛋能遇见你可真是幸运。”
光线在少女无名指的钻戒表面折射，不似先前的刺目，反倒是十分柔和，荡涤着四周的寒意。
“你也是。”
少女如此回复道，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该去接小霜了。”
“嗯。”
女人随意的在脸上摸了摸，点头，而后同少女一同瞅着停在墓园外的车走去。
不论怎样，生活总得继续。
“小家伙今天放假吗？”
“是的。”
车辆一阵抖动，冲破雨幕，朝着远处驶去。
郊外，雨天，激水与雨刷无聊的反复却成了两人间唯一的旋律。
“阿辰前几个月多谢你照顾了。”
副驾的少女并不喜欢如此的沉闷，于是率先开口。
“……”
然而，她却并未第一时间得到回复，因为女人还需咬一下嘴唇，以演示一下难为情。
“其实……还是他照顾我更多一些……”
“……”
同样是有些无语，或着更是心疼，横亘在二人的心头，撕裂着某些无形却又为珍视的物品。
那个混蛋……
又是一阵沉默，车快速的飞驰，直至临近市内，路上的车才逐渐变得密集。
“所以以后……打算怎么办。”
红灯，车停，女人支着头，语气虚浮，望着窗外，实际却是在注视着冰冷玻璃上的朦胧倒影。
她也许是在试探吧，只不过看着更像是小孩一般在祈求着大人的宽恕与怜悯。
没必要这样。
“一起？不过……”
少女牵起女人耷拉在一旁的手，放入手心。
“不过什么？”
温和的触须拨动着女人的心尖，她突然一颤，最后却还要强作镇定，掩藏着语气里的一点焦急。
“不过还得要你愿意。”
紧张到僵硬的身躯顿时软化，就连黑色的发梢看上去也有了久别的活力。
粉色已是过去。
“一起就一起吧，还有那个小家伙，几个月前都还认识的，以后就都得在一起了。”
话似乎有些多，说着说着，女人发出了轻笑，看着灿烂，估计也算是开心。
“真是神奇啊。”
她迫使自己扭过头，然后便在少女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是啊，命运吗，就像能把那个混蛋留到我们身边一样，真不知道它还能做出什么奇迹。”
看起来少女也是笑了，甚至眼睛里还多出了些许晶莹。
灯绿，再次启程。
“到时候怎么和小家伙说呢？”
女人倒是挺自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感性，不过只是在开车，她不想模糊的视野毁掉她好不容易求得的终局。
学校也快到了。
“你说小霜啊……”
“对啊，她也得知道，要是她……”
“哎呀，不会的。”
“那万一……”
“不会有万一……”
“……”
安抚中，车也最后停在路边。
之前的事情耽搁，所以现在迟了些，校园已是空荡荡，只有门卫室的灯穿过雨幕，能让人看得真切。
“走吧。”
“你去吧，我在车上等着就好。”
“姐，到都到了，还是一起吧。”
“……”
女人终究还是被说动，两把伞，并靠着，走向那一处光明。
几步路，二人很快便敲响了门卫的大门，而相应的，里面很快便刷新出了背着书包的小霜，闷头抱住晓露的细腰，脸埋在她的胸口，不断的摩挲。
“来啦？”
值班的门卫恰巧又是卫老头，气色不错，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嗯，有点事情耽搁了。”
晓露和老头寒暄了几句，而此间小霜不语，只是一味的抱住晓露不肯撒手，而一旁的芳菲却是没有人理睬，显得有些落寞。
雨好像变大了，雨滴在沿处汇聚，不断的滴落在她的面前。
“哦，对了，这位是……”
猛地回头，突如其来的q也是让芳菲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我，这个……”
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女友？对象？恋人？
好像都行，但是一瞟身旁的这位……好像又都不行。
“哦，这位啊，这位是阿辰的女友。”
“啊，那你……”
“我是未婚妻啊，老卫，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的吗。”
“？？？”
好的，很显然，老卫的cpU烧了，而趁此嫌隙，晓露匆忙得道别，然后牵起夜霜，夜霜又牵起呆滞的芳菲向着雨里走去。
最后连伞忘了打。
被塞进车后，头发湿漉漉的芳菲这才后知后觉。
“不是，晓露你怎么和他这么说啊。”
“怎么啦，不是吗？”
眉眼弯弯，芳菲得承认，她真的很爱这个笑容。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回家吧，一家人也总得要有个名分不是。”
“就是就是，都是姐姐，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甚至一旁的夜霜也附和道，并直接将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
“那……好吧。”
“对了，小霜，今天想吃什么？”
驾驶位的晓露扣好安全带，转过头来问道。
“糖醋里脊……唔，再来个黄豆炖排骨吧。”
“……”
一言一语，车辆再次开动，一个转角，便很快消失在了细密的白色幕布之中。
“这小子。”
直至消失，可怜的老卫这才缓过神来。
“艳福不浅呐。”
但是想象似乎又有些不对。
“好像好久时间没见到那小子了，这是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