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侧夫人来了,她说她今日也会去成郡王府赴宴,想与小姐同行,问小姐是否方便,又是否能让她进来小坐片刻。”
惊蛰进到黎姝房里时,黎姝正坐在梳妆台前由青虹翠微给她绾发梳妆。
闻言黎姝还没说什么,翠微就先嘟囔开了,“奇怪,侧夫人距今为止才只来过我们竹苑三两回吧,跟我们小姐也并不亲近,怎么会突然上门来说要跟我们小姐同行呢?”
黎姝心里也同样有些纳闷。
许岱君贤名在外,对宁舒阳的所有妾室,还有庶子庶女们,都格外的好。
但侧夫人池简兮除外。
尽管许岱君还从未跟池简兮撕破脸过,表面上待其与其子女跟旁人无异,可背地里却是早就对池简兮恨得牙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因为当年宁舒阳跟池简兮对彼此一见钟情,互许了终生,奈何池简兮虽是京中首富的独女,其父也声称会拿出大半家产给其做嫁妆,宁老侯爷却瞧不上商贾之家,逼着宁舒阳娶了跟他们侯府门当户对的许岱君。
而许岱君早在及笄前,就已经对宁舒阳情根深种了。
被宁舒阳上门求亲时,是欣喜若狂。
进门后得知宁舒阳另有所爱,还是被逼着求娶的她,她心里就已经有解不开的疙瘩。
谁想不久池简兮就带着震惊了大半个京城的巨额嫁妆嫁给了宁舒阳为妾。
因为没能把许诺了的正妻之位给池简兮,且池简兮还全然不计较的带着其父允诺的巨额嫁妆来嫁给他为妾了,宁舒阳至今都对池简兮宠爱有加。
且当初若非怕宁老侯爷针对池简兮,宁舒阳都不会再纳那么多妾室。
故而在宁舒阳的一众妾室中,只有池简兮能称得上是许岱君的情敌。
早些年皇后瞧出她跟宁烬互生了情意后,就隐晦的与她细说了定北侯府里的这些外人所不知道的秘事。
而她知晓许岱君绝对不会喜欢无法让宁烬纳很多妾有很多子女的她,所以早在进门前,就已经跟池简兮膝下的几个庶子庶女保持距离了,进门后更是鲜少与池简兮母子几个有交集。
但她对池简兮还是略有了解的。
池简兮虽是商贾之家出身的,却因从小生活富足到几乎要不输皇家了,又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着,没有沾染上半分行商之人的精明狡诈,淡然通透到几乎无欲无求。
跟宁舒阳之间的感情就是她唯一所求。
难不成……
这近二十载为妾生涯,磨灭了她的淡然通透,让她有了别的欲求?
想到此,黎姝挑着眉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她今日只描了眉,点了唇脂。
但发鬓间佩戴上了皇后娘娘此前赏给她的一整套红宝石头面。
衬得气色又愈发好了不说,整个人的精气神儿也仿佛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那时宁烬还没有带谢语归京,她还没有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日渐憔悴。
不论出席什么场合,她都会精心将自己打扮成全场的焦点。
即便如今的她,再也不会有那般做的心情了,眼神也再回不到那时的无忧无虑了,却好歹是慢慢振作坚强起来了。
这时,惊蛰的声音又响起,“小姐要是不想让侧夫人进来,也不想与之同行,奴婢这就去回……”
“请她进来吧。”
“是。”
惊蛰应声而去后,桂嬷嬷立刻去取了茶来泡,期间压低了声音说:“小姐也是知道的,宣平郡主每年让人送到各院的茶叶,其实都是出自侧夫人之手的,且除去茶叶外,很多日常必需品都是由侧夫人包揽下了的,再加上小姐这边也帮宣平郡主包揽下了不少,只怕没有哪家主母有宣平郡主当的舒心了啊!”
黎姝微微挑了一下眉。
心说许岱君始终没有跟池简兮撕破脸,除去想立贤良的名声外,应该也跟池简兮进门后至今,在帮补侯府的花销这一块从不曾吝啬过有关吧?
也亏得眼下定北侯府还是许岱君当家,如若不然她高低得给宁烬纳几房出身商贾,银钱多得花不完的小妾来添补家用!
因为她是不可能再把自个儿的嫁妆花一分一毫在他们侯府的!
随后她刚去到一侧软榻上坐下,身披黛蓝色镶大毛边披风的池简兮就得惊蛰领入了她房中。
池简兮今年已三十有八,膝下育有三子两女,身段稍显丰腴,却恰到好处,半分不显肥胖,皮肤更是如二八少女一般白嫩细腻,不见一点皱纹、
这兴许就是金钱的力量。
连人人都逃不开的岁月痕迹都对她格外宽容。
黎姝不动声色打量池简兮的同时,莫名想起了梦里那个还没有三十八就已经肤色蜡黄且满脸褶皱了的她,当即暗暗决定要开始保养起来了。
然后池简兮行至她面前屈膝欠身道:“妾见过世子夫人。”
“侧夫人这可使不得,你好歹是长辈,快快起来落座。”
饶是这般说了,黎姝面上却无半分承受不起。
而池简兮也大大方方的在桂嬷嬷搬来的软椅上坐下了。
然后直接说道:“妾知道世子夫人眼下定是十分纳闷妾的来意,所以妾也就不与世子夫人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与世子夫人说了,妾是来问世子夫人大哥的为人的。”
黎姝微微蹙起眉。
黎谨的品行为人,在京中那是公认的好。
池简兮想知道,何须来问她啊?
然后她想到了池简兮膝下的宁可依今年年初刚及笄,便道:“既然侧夫人没绕弯子,我也就直接问了,莫不是母亲有意将六小姐许给黎谨?”
“正是,世子夫人可有听说你大哥那未婚妻,前几日落水身亡了。”
“……”
黎姝略显惊讶的摇了摇头。
她并不知道。
也全然把那位准嫂嫂给忘了。
因为六年前她那位准嫂嫂就因其母亲过世而离京为母守孝了。
然后三年前,在她跟宁烬成婚前,其归京后,正准备跟黎谨完婚呢,她父亲又过世了,又再一次离京守孝去了。
黎谨事业心重,也不急着成婚,允诺了会等她,为此曾大肆被人夸赞。
而黎言黎慎黎行他们三个,早些年推托旁人为他们说亲的理由是要等嫂嫂进门后。
结果时至今日,嫂嫂都还没有进门。
再加上那几年战事不断,连皇上都没闲工夫给他们指婚。
至于她这个最小的为何能在他们娶妻之前嫁人,那是因为皇上都指婚了,而黎云知父子五个又称下一场战事十分凶险,想看着她嫁人后再上战场。
而原本宁烬是不会上战场的,与她成婚后却莫名其妙的突然说要去,她不开心了几天竟也答应了。
如若她没答应……
想到此,黎姝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阻止了自己继续往下想。
但她脑子里却突然多出了一些与黎谨他们兄弟四个相关的画面。
是黎谨他们娶妻后,他们妻子因为各种原因身死,而她都在场,都被冤枉成凶手入了狱,然后又因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人是她杀的而被放了!
所以后来他们才对她不闻不问了吗?
饶是她认为自己已经变得比之前坚强多了,看到那些画面还是止不住的遍体生寒。
因为人既不是她杀的,那就很大概率是谢语杀的!
谢语究竟有着多么可怕的能力!
能够杀人于无形,再嫁祸给她,却又不直接置她于死地!
难道通过不断嫁祸于她,毁她名声,谢语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时她想到了谢语莫名好了的心疾,跟越来越像她的容貌,正要仔细深入去想一想,却不经意间瞥见池简兮落在她脸上的眼神中隐着深深的探究跟几许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