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不能回来,她得待在谢府。
只要她一日是谢府的小主子,便一辈子都是荣华富贵的命。
只要女儿过得好,跟不跟她相认有什么要紧?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凤仙抹了眼泪,做了个决定:“婶子,大哥,你们说得有道理,我……我决定不认回囡囡了,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好。
她留在那儿比待在我身边过得更好,如果我的出现会让她失去现在的生活,那我宁可她不承认我这个亲娘!”
林老太明白凤仙的心情,可冥冥中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若谢府小姐不知道孩子并非亲生,而是被郭婆子和叫芸芙的婢女骗了,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囡囡该如何自处?”
林老大趴在床上连连点头:“对对对,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凤仙咬着嘴唇,紧得恨不得要撕破,才下定决心道:“我们去查一查,若真如大哥所言,谢家不愿意继续抚养囡囡,我们再把她接回来照顾,如何?”
“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
林家老小凑在一起,商议出结论后,想着如何再找机会接近谢府,没想到第二日谢家有人主动上门拜访了。
李管家站在钟家门前,先是跟上前接应他的碧云打了招呼。
“碧云,新主家待你如何?”
碧云如今是林家下人,更是在昨日得知一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后,心境完全不一样了。
好在她嘴严,顾念林家对她的再造之恩,半个字没泄露出去。
“多谢李管事关心,林家都是好人,对碧云很好。”
林老太出来后,李管家才道明来意:“我家主子请林大夫出诊,替我们给一位长者治病。”
林老太自然不会拒绝跟谢府有交集的机会,立刻背上药箱跟上前。
走之前不忘把祥云牵着跟在身后。
李管事见状没有多说什么,恭敬迎着祖孙二人上马车。
车一路向前行驶,眼瞧着出了城门,林老太才好奇道:“不是给谢府中人治疗吗?”
“不是,这回的病人比较特别,是我们主子很尊敬的一位学者,若是林大夫能帮忙治好先生的病,报酬定是极为丰厚的。”
李管家又多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包括病人的脾气不太好,可能会发火,说不定还会拒绝治疗……
林老太越听越糊涂。
祥云也满脸问号,病了还不愿意接受治疗,怎么了,将死之人,心如死灰啊?
一栋简陋却整洁的竹屋门口,已经有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前许久。
谢棠侧靠在软塌上,合上书本笑问:“婠婠,昨日娘亲教你的那首咏梅诗,还记得吗?”
正兴致勃勃打珠络玩儿的小姑娘闻言抬起头,回忆半晌,磕磕绊绊道:“闻道梅花坼晓风,雪……雪堆遍满四山中。何……何方……”
“何方,什么呀,婠婠继续背啊,后面是什么?”谢棠期待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期盼她能顺利背诵出昨日辛苦教授好几个时辰的诗句。
可惜闺女“何方”好半天,愣是又把下半句忘了。
“娘亲,太难了,婠婠学不会!”小女孩将手上的珠络往桌上一丢,耍起小性子来,“婠婠不喜欢背诗,不喜欢!”
小姑娘嘟囔着嘴,跟往常一样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她知道娘亲最舍不得她哭了。
可魏婠婠却不知道,今日这首诗的重要性,也不知道谢棠想给女儿请山居先生的决心有多重。
“胡闹,今日由不得你的性子,必须要背出来,”美貌妇人蹙着眉头,又给女儿背诵了几遍下半句,“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见女儿虽背得磕磕绊绊,总算能完整背出来后,才道:“娘亲要带你去见的先生,是位很有学问的长辈,他非常喜欢这首诗的作者,又是个极好梅花的文人,待会儿他要是问你会背什么诗,婠婠就把娘刚才教你的背出来。”
魏婠婠茫然点点头,忽然听到外头一阵马蹄声,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刚好跟一双同样好奇张望的大眼睛对上,一瞬间魏婠婠本就不算美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祥云被小女孩突如其来的敌意,惊得眨眨眼。
小孩子都这么记仇的吗?
昨天又不是她打的她屁股。
等马车停稳,两车人先后从车上下来。
竹院里走出来一个矮身影,正是昨日将两箱子礼物原封不动摆在谢府门口的小童。
小童给众人行礼,直接问出口:“哪位是林大夫?”
林老太:“劳烦小童,老身姓林。”
小童冲她再次躬身,眼里多了份笑容:“请您随我来,我家先生已恭候多时。”
说着又收敛了笑意,冲谢棠等人道,“诸位请在院中等候,已有备好的茶水,各位自行取用。”
林老太跟着小童进了屋,祥云跟在身后也没人阻拦。
谢棠今日还是第一次没被拒在竹院门口,忍不住多打量两眼院中摆设。
说得好听是朴素,难听点就是简陋。
很快有谢家下人端上来新的茶水和软塌,几番操作之下,院子里跟换了副景象一般。
即便如此,魏婠婠小姑娘依旧不乐意,一伙儿嫌弃地面不干净弄脏了衣裙,一会儿吵着闹着要回家。
声音大得在里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半靠在榻上看书的老人,六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深青色长袍,一条墨色云纹长带子系住半白的头发,双眼有神,嘴角却透着股嘲讽的笑意,让人看着不好亲近。
“骄纵顽劣的小毛孩,性子都没坐稳,说得好听是拜师,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无趣!”
他声音不小,屋里人听得一清二楚。
林老太看了眼小孙女,两人眼里都是八卦的意味。
原来,有钱人也是有解决不了的烦恼的。
山居先生见屋内一大一小久久没动静,沉声道:“你们是来诊病的,还是来看戏的?”
林老太连忙上前给老先生诊脉。
这一探脉,眉头皱得紧紧的,恨不得能夹死苍蝇。
行医几十年,头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