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百姓们无不惊愕不已。
春节晚上的灯会,那是一年一度最为重要的庆典,大乾建国上百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看着腰间佩刀的衙役,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面孔,都是先前在林老三手底下的。
如今其中的两个升了职位,顶替了宋引和林老三的职位。
百姓们兴致被打扰,自是不高兴,嘴里抱怨万分,奈何又不敢反抗。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春节晚上宵禁,前所未有啊!”
“你说得对,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是出了盗贼,或者是北边山上的盗匪混到镇上来了,衙门里的人在抓人?”
“我感觉不像,你瞧那些衙役的神色,瞧着不像是要搜人的,更像是听差办事的,再说了,就算混入了歹人,也不能在大年初一抓人啊,多损阴德。”
祥云早被人群挤到路边一个卖糖画的小摊位置上,听着百姓的议论,心里莫名产生一股不安的情绪。
她慌张的小步移到林老太身边,刚好老太太也在找孙女,生怕人群踩踏碰上乖孙女,就见她小脸白白的,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怎么了,阿宝,是不是被挤到了?还是被当差的吓到了?”林老太蹲下身,轻轻拍着孙女后背安抚,“不怕哈,你爹是他们的头儿,平日里关系都很好的,你不是还叫他们叔叔吗?他们不会伤害阿宝的。”
祥云不担心衙役伤人,更想弄清楚今晚这一幕的原因。
趁着百姓败兴归家,街道上人群越来越少,她终于有机会接近那些衙役。
没想到刚走近没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那人正是昔日阿爹最看重的手下,也是他在临出发前亲自举荐对方接替自己位置。
此时对方敛了神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小孩快归家,宵禁开始,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话说得强硬,动作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要不是他背对着同伴,用一副挤眉弄眼的表情冲祥云示意去隔壁巷子里等着,她真要被他骗过去。
巷子里灯光不算微弱,只有祥云和林老太一起过来,其余人等候在不远处。
没多久,之前的衙役左顾右盼一路小跑过来,开口先是抱歉:“对不住婶子和阿宝小丫头,刚才人太多我不方便跟你详说。”
林老太一听,眉心一跳,知道怕是有大事发生,还是跟他们家有关的大事。
“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衙役还很年年轻,大冬天热出一身汗,袖子擦拭着额间的汗珠,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此事事关重要,上头下了命令不可泄露半个字,我……”
林老太立刻道:“放心,不该我们说的话绝不会从我们嘴里泄露半个字,今日的话听了,立刻跟风一样从脑子里消散,今晚我们没单独见过你!”
衙役小哥点了点头,鼓足勇气一口气道:“我们今晚得到消息,蛮人跟咱们大乾的军队半月前在雁关大战,死伤无数,三日前了城、北城等七座城池,已被蛮夷占领。”
此话一出,林老太脑袋发晕,险些没站稳,祥云同样惊骇连连。
“那我爹呢?”
衙役小哥对上小女孩清澈一片的瞳眸,里头的希望和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颤抖着唇瓣,好半晌才说出口,“据前线发来的战报,本次上战场的士兵十万人之数,活下来的人十无二三。”
十无二三……
十万人的军队,损失了七八万人马,何其惨烈的对比。
为了安慰林家祖孙,小哥给了她们一记定心丸:“不过好消息是此次新人上战场的不多,只有一支百十人的队伍跟随大部队出征,好像是叫龙……龙什么队的……”
“龙虎队?”林老太声音陡然尖厉,拽着对方的衣摆死死地不愿松手,“队伍怎么了?”
衙役还有些懵:“对,好像是叫龙虎队,您怎么知道的?难道……”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的心跟着颤了一下,“老大在那个队伍里?”
林老太眼里已经含了泪:“是,不仅是我家三郎,宋捕头和我们莲花村的村长曹同光都在一处,所以……”她的声音此刻已经颤抖得不像话了,“是龙虎队出了什么事吗?他们还是新兵,入伍尚不到半年,就算去了战场也不会冲在最前头的是不是?是不是?”
像是急于确认自己的想法,林老太一连问了好几遍,却在看到对方陡然垂下的神色中,一下子泄了力气,用一种近乎微弱的声音道:“孩子,你说吧,我受得住!”
衙役双目通红,紧咬着下唇,犹豫半晌才道:“龙虎队百十人,作为先锋队伍,战死沙场九成,剩下一成……被敌方俘虏。”
俘虏二字一出,祥云甚至不知到底是希望阿爹活着还是……
蛮人有多凶横,落在他们手上比死还难熬。
连孩童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岂会不知。
林老太收敛了情绪:“知道了,多谢你孩子,多谢你……”
衙役小哥想安慰两句,终究是没开口,如今说什么对老人家来说都是伤害。
等人走后,老太太最后熬着的一股力气都散尽了,颓然瘫坐在地上,双脚使不上半点力气,还不忘拉着孙女的胳膊,严肃叮嘱。
“回去别跟家里人说,特别是你娘!”
祥云眼泪早流得满脸都是,使劲点头:“我知道,阿宝知道的。”
家里大多是妇孺孩童,说出来除了多几个人伤心,没有别的作用。
她用力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跟来时无异。
郑氏等人在街道口等了半晌,终于看到一老一小相互搀扶着走出来。
林老大首先上前,见二人面色如常,只是眼尾有些红,不知是不是冷风吹得。
“娘,衙门的人怎么说?”
林老太摆摆手,示意先回家。
等到了家,关上院门,大伙儿又问了一遍,显然是对今晚的事担忧不已。
老太太压下心底滔天的悲伤,撒了谎:“没什么大事,跟百姓猜的差不多,盗匪混入灯市,衙门来拿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