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还未着手穹珠一事
宫中便出了事。
橙桦殿
夜半,灯火通明。
皇子公主悉数在场,气氛严肃而紧张。
正殿中央跪着两人,一人身着青色宫妃装束,瑟瑟发抖地低着头,不住簌簌流泪。
另一人跪得笔直,神色平静。
鸣栖随着五公主赶来的时候,正看到了这一副场景。
跪着六皇子容时和他的母妃林才人。
只是她一进殿,就感觉到了一股死气,在殿中萦绕不散。
圣上与陈贵嫔坐着最高位。
圣上脸色说不出的冷沉,似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双目一凌。
“说,到底给魏昭仪吃了什么!”
人群里,四公主哭得双眼红肿,恨不得冲上去:“就是你,你午后给我母妃献上了什么补气的点心,我母妃不好驳你的面子用了一点,没想到午后突然呕血,如今昏迷不醒,你分明给我母妃下了毒!”
林才人吓得浑身颤抖,“圣上恕罪,臣妾冤枉!”
六皇子容时,护在林才人面前,四公主怒目而视。
五皇子拉住了情绪激动的四公主,“六弟,不是我们非要对林娘娘如何,只是母妃病情一向稳定,是吃了糕点后才突然发病。”
他没有将话说完,但言语之间,皆是指责!
林才人身材纤细瘦小,显得格外可怜无助,只不停地说:“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下毒,我真的好意做了糕点,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青年下颌棱角分明,虽是跪地,但脊背始终不曾弯折,握住了林才人的手给予安慰。
容时:\"我母妃并未下毒,还请五兄莫要冤枉人。\"
鸣栖这几个月见过不少娘娘,唯独久病的魏昭仪始终没有见过面。
“魏昭仪娘娘我好像从未见过。”
五公主这位行走的宫廷全书,看鸣栖听得云里雾里,赶忙小声说,“昭仪娘娘两年前曾大病一场,是五哥哥贴身照顾了几个月,才缓了过来。”
“但是病好后身体一向不好,各类宴席都不出席,这回行宫,也是五哥哥照顾母妃,坚持之下圣上才允许。”
“听说今儿个午后林娘娘来见昭仪娘娘,吃了一口点心便吐血了,一直昏迷不醒,圣上唯恐是有人下毒,这才喊了人来受审。”
鸣栖点了点头,听明白了,望着容时刀削般的侧脸,“也不一定是下毒吧。”
五公主自小看遍了宫中的伎俩,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妃嫔间的妒忌,“这谁清楚呢?”
正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
林才人受审,容时本不需要陪着,但他身为人子,此刻也见不得母亲受冤,“圣上明鉴,我母妃所做的糕点放得都是补气的食材,每一样都是从膳房领取,绝对不会对昭仪娘娘下毒。”
他知道,他的母亲是因为他才这么做。
他十二年前离开林才人到北漠为质子,不久前才回来,在宫中毫无根基,林才人是想要为儿子挣一点人缘。
但她位份低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
这才想着亲手做些点心去讨好。
从来未想过,魏昭仪竟然会因此吐血。
正殿安静地落针可闻。
圣上怒气不减,身旁的陈贵嫔眉目温柔,“圣上,此事兴许是误会,林才人昨日也给臣妾送过糕点,臣妾用后并无不适,况且刚才太医也未曾从糕点中验出什么毒物。”
陈贵嫔是太子容珩生母,性情恬淡温和,是如春风沐雨一般的美人,一双杏眼格外动人,是宫中除了已故皇后外,位分最高的宫嫔。
鸣栖见过几面,陈贵嫔那么温柔。
容珩那只男狐狸,真是一点都不像他母妃。
四皇子刷了一下存在感,“是啊圣上,您可千万别错怪了林娘娘。”
四公主不肯罢休,“查不出毒物又怎样,这世上阴毒的东西多了”
她一瞬间指着鸣栖,“我倒是记得她会些神啊鬼啊,莫不是林才人勾结宝清,用那些邪术害了我母妃!”
这里面怎么还有她的事情?
鸣栖哑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众人的目光霎时间转向鸣栖,连圣上都投来了目光。
圣上的神情耐人询问,“前几日,朕也听闻宝清郡主在京兆尹与护城河边的传闻,镇北王府竟然出了郡主这样的人才。”
五公主吓了一跳,连忙拉着鸣栖。
四公主红了眼睛,“查不出原因,保不准就是些什么鬼神害人的邪术。”
“圣上,我的确是会些,但都是班门弄斧的小伎俩,要说害人,也不是不行。”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郡主这是在说什么啊!
“这...”
鸣栖眸光一沉,“只是,我与昭仪娘娘从未见过面,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她,还是四公主五皇子对我做了什么,我非得报复,还报复在昭仪娘娘身上吗?”
五皇子心中顿住,想起了他曾经给过东魏世子的桃花煞!
让他去得到宝清郡主,只是被鸣栖发现了,他不是没想过是否是鸣栖的报复,只是...
这回不是。
他连忙拉住四公主,“我们并没有责怪郡主的意思。”
鸣栖说得坦荡,丝毫没有给自己找借口。
圣上心中了然。
“起来吧”
鸣栖默默地看了眼桌上呈放的东西,药渣、药碗、还有一双深棕色的筷子,带着浅浅药味。
用剩下的糕点,看起来并无不妥。
但她觉得有些异样,又说不出,“都是些寻常的吃食,不知昭仪娘娘平日里身体如何,用什么药,会否是药性相冲?”
容时看了眼鸣栖,感激她的相助。
太医暗暗看了眼五皇子,“娘娘的身体还算平稳,用的药一直记录在册,这些糕点,也并无什么相冲的地方,只是到底在病中,还是不宜多用糕点。”
“蠢货!”
圣上怒气不减,“你放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昭仪本就身体不好,饮食格外注意,你发什么疯做糕点给她!”
林才人慌不择已。
他冲着容时,一看到容时那张倔强不肯低头的脸,他心中的不满更加强烈,“你也是!从北漠回来倒是养得一身傲慢,不管好你的母亲,让她胡作非为!”
容时直言不讳,“我母妃知道昭仪娘娘常年用药,所做的糕点皆是问过太医才敢送去,不会有问题。”
圣上见他还敢顶撞,“你闭嘴!放肆的东西!”
容时心头一顿,缓缓握紧双拳。
“莫要为我惹怒圣上。”
林才人整张脸毫无血色,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又因为自己连累容时,惹得圣上不睦感到万分自责,\"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圣上,您要责骂就责罚臣妾。\"
圣上抿住了唇,胸腔起伏不定。
此刻有些妃嫔忍不住嚼舌根,“林才人本来就是贵嫔娘娘身旁粗使宫女,因为圣上醉酒才意外宠幸,圣上厌恶,不曾想一朝有孕,野鸡变凤凰,才勉强给了个才人的位份。”
“这么多年在宫中,圣上从来不记得还有她这个人,现在倒是出来丢人现眼。”
“还有六皇子,什么样的母亲生得什么样的儿子,从小就是不讨喜,合宫斗不喜欢他,要不怎么才十岁,就被圣上赶到北漠那种苦寒地方去,眼不看为净!”
“我看还不如在北漠待到死,回来也是惹人嫌!”
众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原封不动地传到了容时耳朵里,他闭了闭眼睛,早已经习惯这些奚落。
小时候,听到的比这更恶毒万分。
在北漠,也是遭人白眼欺辱、朝不保夕、性命堪忧之际,他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忍受!
就在此时
“太子至!”
宫门口一声高呼。
容珩披着月色入内,他的五官温润,如若惊鸿,身着一身玄褐衣袍,如若谪仙,身后跟着几名太医,一同入殿。
他从容时身旁经过,略一注目,而后向圣上问安,“圣上”
他冲着陈贵嫔,“母妃。”
贵嫔向他投去了目光,容珩微微点头,贵嫔这才缓了口气。
容珩抬起眼眸,“圣上,儿臣奉母妃的命令,将林才人今日所制糕点所用之物,与往日昭仪娘娘所用的饭食,交由太医令仔细查看,并无有所相克,或者产生毒性的东西。”
五皇子与四公主抬起了眼睛,“那为何,我母妃怎么会突然昏厥?”
容珩淡淡道:“问题出现在所用的筷子上。”
筷子?
容时一愣,猜测,“筷子上难道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