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后,关山路又琢磨起超能界的事情来,也许有些疲惫,没多久就沉入梦境。
等他醒来,窗外未明,却被一种亢奋鼓舞着,再没办法入睡,便摸索着下楼。
他好久没晨练了。
一出单元口,关山路就迷糊了,分不清东西南北,绿化带和步行道也看不清。好在远处的长明灯还亮着一盏,就端端走过去。
走了几分钟,那灯光依旧在远处,距离的判断力也似乎失灵了。
又前行一段,目测灯光,还在远方。
仔细望,前面好像有个身影,头上还戴着头盔,身姿很接近蔡澜漪,莫非她一大早就出来飙车?
“蔡澜漪?等我一起吧!”可呼喊还没结束,那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关山路有点懵了,回头试图找参照物,可周围黑乎乎一片,哪还有影子。
再环视周围,没有一星点的光亮。也看不到建筑物,看不到树木,连天空都找不到了。
关山路顿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唯有那一盏昏黄的长明灯,漂浮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踯躅之际,连自己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地面越来越柔软,起初还像漫步沙滩,走几步,又像漂浮海面,最后竟然如腾云驾雾,身轻如风。
他转身返回,可眼前漆黑,连摸索前行的勇气都丧失了。
或许还在梦中,刚才的一切也是梦境,他尝试着眯上眼,身后却又窸窸窣窣,似有响动。
无奈之下,他只能朝着那一点灯光迈步,距离远了也不怕,总会熬到天亮吧。
终于,他感觉到灯光越来越近了,于是松了一口气,加快速度。
奇怪的事情又来了,任凭怎么跑,他和灯光永远保持着五六米的间距。莫非灯光也在同步移动?
也可能,是灯光引导着关山路来到了一个没有风、月、星,也没有引力的区域,至于这片区域有多大,置身黑暗中,他无法预判。
然后,昏黄的灯晕有了变化,灯光暗了,光晕却大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光晕里显现出轮廓。
黑衣人。
一袭黑袍,从头到脚,身姿挺拔,版型方正。
关山路忍不住问道:“我这是在哪?”
“超能世界。”
“为啥这么黑?”
“规则的本色。”
黑衣人的声音与圆梦湖边的不同,此刻的声音辽阔空旷,弥漫天地,然而却没有任何回音。
关山路指着灯光问:“那灯光呢,为啥还有灯光?”
“你本人的折射,生命越长,光线越强。”
关山路被震撼到了,原来,自己一直追索的,居然是自己的光。
“可我为什么又无法靠近光呢?”
“折射需要距离,距离太近,光会熄灭。”
关山路猜测,那光团其实就是自己的生命之光,但自己无法捕获,更无法带走。
它已经被质押在黑衣人的地盘上。如果试图逼近并带走,光团熄灭,其实是自己被光团消融掉了。
难怪一直追着跑着,却总会保持五六米的间距。再近一步,可能就是飞蛾扑火。
黑衣人开始发问:“贸然闯入,有什么企图?”
关山路奇怪,什么叫闯入,明明就是你们的引导。
无须回答,黑衣人已经获取关山路的思想:“很难想象,你是第一位闯入者,可能已经严重触犯规则。”
关山路急忙申辩:“闯入一词纯属滥用,我只是醒早了下楼晨练,就被一盏灯光指引过来的。既然是被动而来,怎么能算闯入?”
黑衣人并不回答,只是轻轻摆动长袖,那团灯光就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一点星光,慢慢上升,越来越远。
关山路急忙制止:“那不是我的折射吗?为啥要挂的那么高?”
黑衣人依旧不理睬,伫立在原地。关山路却发现周边的黑开始变灰,浓重的黑暗逐步稀释成雾。
漂浮流动的雾里,依稀可以看到无数的方盒,排列整齐,一层一层堆积起来,高到无法仰视。
定睛看那些方盒,个个鎏着黑边,也只有参照黑边,才能分清高耸入云的物体,是由一个个方盒组成。方盒看似独立,却又无缝相连,无从拆卸。并且,方盒之间有散发热能的痕迹,热波浮动,互相纠缠,聚合,形成半透明的波纹,无数的波纹扩散因互扰碎掉,就呈现出雾状。
“我是否有权知道,那些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黑衣人回答:“数据,对赌者一生的思想和曾经的愿望。”
关山路大为不解:“我们的生命终结后,不应该魂飞魄散,彻底消失吗?为啥会被你们统一收集到盒子里?你们究竟拿这些数据做什么?”
黑衣人回避问题,却提醒道:“请珍惜你的流量,系统监测到流量消耗过高。”
关山路怒火中烧:“签署协议之前,你怎么不告知这些盒子的存在?口口声声规则,你们却肆意糟蹋规则。”
由于过于激动,关山路想跳起来,结果毫无反应,他低头一看,脚下深不可测,各种形状的物体漂浮在不同层级,穿插有序。
原来,他和黑衣人一样,悬浮在空中。
他还想抬头观察上方,黑衣人郑重警告:“请注意,三份流量包已告罄,生命缩减三天。”
关山路还有很多疑惑,刚准备继续发问,黑衣人突然消失,整个空间好似大门关闭,重回黑暗。
一瞬间,浓稠的、撕不开的黑暗,就如熬制的沥青液,缠裹着关山路的手脚,淤塞了他的眼睛、耳朵和口鼻。
关山路为避免窒息,拼命挣扎着,撕扯粘稠物,试图保持呼吸,又掰开眼皮,挣脱黑暗。
这时候,他看到了健硕的王克俭和他伸出的一只大手,于是奋力抓住。他成功了。
心电仪发出了生命复苏的滴滴声,模糊中,他听到一声呼喊:“快叫医生——”
几个人的花圈都已经交了订金,关山路复活了。而且,一睁眼,就坐了起来,元气满满。
仿佛睡了香喷喷的一觉。
刚跑进来的医生当即晕倒,他的死亡报告书已经签好了,正准备报批。
“我怎么会在医院?我刚才还在晨练呢。”关山路好奇地问叶天宇。
“刚才是多久?你已经被抢救了三天。”叶天宇兴奋地叫。
关山路彻底相信黑衣人的话了,这等于,自己的生命在病床上,毫无意义地消耗掉了三天。
听叶天宇讲,蔡澜漪联系了一上午,开始无人接听,后来就是无法接通,就通知他去敲门,可敲了很久不见动静,只能回去拿备用钥匙开了门。
当时的关山路严重昏迷,呼吸微弱,脉象几乎消失,叶天宇马上拨打急救电话。
推进医院,请来几个专家,也束手无策,看似没病,却死尸一样,躺了三天。要不是还残存一点体温,可能就准备推到太平间呢。
但蔡澜漪极力反对,她认定关山路只是游魂了,坚信他一定会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关山路环顾四周,聂潇潇张奕轩王克俭钱喾都在,范浩蔡澜漪却不见人影。
聂潇潇擦着眼泪告诉他,早上5点,蔡澜漪就逼着范浩开车,带着她去了黑山的破寺院。
张奕轩不屑道:“真是有病乱投医,一个律师竟然听那个紫燕瞎扯,进口仪器都查不出来的毛病,一个老和尚能诊疗?笑话。”
一句话贬了两个人,关山路听着很不舒服,他瞪了她一眼,心里暗骂——那根毒舌就应该咬破。
聂潇潇劝张奕轩别:“别那样说,还不是万般无奈的最后一招,不试试,心不甘嘛。”
张奕轩好像还没过瘾,可刚一张嘴,就捂住了嘴巴,支支吾吾说不成话。
聂潇潇凑上去一看,惊叫起来:“啥时候咬的,那么多血啊。”吓得钱喾拉住张奕轩飞奔过去找大夫。
叶天宇看情况稳定,拨通了范浩的电话,描述了关山路此刻的状况,让他们速速回到医院。
关山路急于见到蔡澜漪,他想告诉她,自己无意之间,误入了黑衣人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