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已经很久没有躺在床上待过这么久了。
不能训练，不能修卡，甚至常常会感到一些恍惚，就好像他的记忆中，有什么被擦去了一样。
有时，齐宁会给他拆开白纱，然后擦拭一下身体。
她的手冰凉冰冷的，以前龙飞没想过为什么。
罗束那晚说过他才明白，原来齐宁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修炼源技了。比自己还要早。
做一只蚕的感觉真不好。
还看不了书。
龙飞有时候会和齐宁嘟囔，说我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齐宁就会说，后悔了？给你的弟弟出头。
龙飞说，倒也不是。
齐宁笑道，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说这几个字，倒也不是。
龙飞说，怎么了？
没什么。齐宁说，就是感觉文邹邹的，不像你。
那什么像我？
龙飞很疑惑，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开始他只是想活下去，后来他想跟在奶奶身边，再后来，他想跟在姐姐和奶奶的身边。
人的身上有味道，龙飞闻得出来，奶奶是平和，姐姐是安静，不对，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复杂。
但是姐姐是真的很喜欢他。
龙飞觉得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人会这样喜欢自己。
看着龙飞微微有些出神，齐宁又说，我感觉你变了好多。
龙飞疑惑地睁大眼睛看向齐宁，眼神中满是疑惑。
齐宁看着龙飞这个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由得笑起来。
龙飞更疑惑了。
齐宁说，哎，你啊，明明以前那么凶，怎么现在忽然就……好像长得长得就正常了呢？
龙飞一个没稳住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他现在手脚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却还是做不到撑着身体站起来，虽然对于面具的事情罗束没有多问，但龙飞还是暗下决心，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多碰了。
见齐宁笑他，龙飞一下子完全语塞住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齐宁怎么变得那么好看了？
龙飞呆呆地看着齐宁，看得齐宁的笑声渐渐地小了下来，女孩儿微白的脖脖颈处浮起一抹微霞，齐宁扭过头去，淡淡道，你看什么？
龙飞的头又歪了歪，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会让他脖子酸，龙飞认真地看着齐宁，忽然说，你真好看。
房屋内忽然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比星星好看吗？
齐宁忽然说。
龙飞摇头，苦恼道，感觉不出来，我好久没出去看过星星了，都要忘记星星的样子了。
齐宁轻轻地嘁了一声说，就你这个样子，就不该让你看到星星，让你看星星都得吓跑它们。
龙飞说，为什么？
齐宁说，因为你太丑了，会吓跑星星，然后星星就要去找月亮，告诉月亮，地下有个不怀好意的小孩儿，总是盯着它们看。
龙飞闷闷道，可是我没有不怀好意。
龙飞一想到星星都能去找月亮，就有些难过。他也想去找月亮。
他想回家。想得很难过。
齐宁走到龙飞身边坐下，把他扶着，让他也靠墙坐起来。
齐宁慢悠悠道，前几天收拾家，碰了一下你的那个小包裹。
龙飞惊讶地看向齐宁，有些生气道，你、你、你，咳咳。
齐宁白了龙飞一眼，说你每次出去打架都要坏衣服，都不知道花我多少钱了，我总得看看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换钱吧？
龙飞涨红了脸，大声道，手套、我的手套。
齐宁说，嘁，手套还在呢，又不值钱，我动你手套干什么？
呼，龙飞长呼一口气，放下心来，神情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我就是给你洗了洗。齐宁忽然说。
龙飞立刻又瞪大了眼睛看向齐宁，眼神中居然有一丝的……害怕？
齐宁自顾自道，当然，是轻轻地洗，肯定没有伤害到手套，你老是背着我偷偷地去抓手套，自己又不会洗，上面都脏了。
呼，龙飞长呼一口气，再次放下心。
齐宁忽然声音又微微挑起，说，当然……
龙飞眼睛再次睁大，害怕地看着齐宁，眼神中竟然有了近乎祈求的意味。
齐宁语气微缓，停顿了极短的瞬间，在龙飞的眼睛睁大到最大的时候，终于轻飘飘道，当然我也把它洗得很干净就是了。
呼！
龙飞长呼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微微瘫下身子，感觉比战斗还要累，不过，手套没事就好。
齐宁笑得很开心，龙飞就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偏偏还有着最简单的开关，高兴和失落都在脸上，真好玩。
她的笑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看着龙飞沉默不语，齐宁想了想，犹豫了几下，然后微微坐过去一点，戳了戳龙飞道，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没有。
龙飞摇头。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齐宁很疑惑，龙飞应该不会说谎的，可是，少年身上的那种……“破碎感”又让齐宁既是惊喜又有些担心。
惊喜的是，齐宁发现原来龙飞以后是能长成大帅哥的！
担心的是，就连齐宁，也很少见到过龙飞陷入这种失落的心情中。
他看起来很不开心，却又算不上悲伤，龙飞很少为什么事情而难过。
齐宁有些小心地问，你怎么了？
龙飞说，没什么。
少年嘴上说着没什么，眼睛里，却有大颗的泪珠凝蓄着，蓄势待发，却被少年紧紧地勒住。
“嗒。”
一滴滴的眼泪无声地从他脸上滑落至蓝色的床单上，看着这样的龙飞，齐宁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龙飞静静地哭着，释放着被压抑在心底太久的思念，心脏微微地痛着。
他忽然觉得，好舒服。
一阵微寒的暖风忽然停在鼻尖。
龙飞错愕抬头，下一秒，就被齐宁拥在了怀里，一阵香气忽然扑鼻入怀。
想哭就哭吧。
在龙飞看不到的地方，少女的脸上竟然第一次有了含羞带怯的模样。
想哭就哭吧。齐宁抱着龙飞，轻轻地重复道，想哭就哭吧，飞。
唔。
龙飞愣了愣，眼泪反而渐渐地止住。
心脏没有那么疼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年夜，石昕就在他身边站着，奶奶把织好的手套递给他，又为石昕穿上那件短袖。
你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龙剑雨说。
一阵模糊的感觉来袭。
龙飞再次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