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车队浩浩荡荡驶出了禁宫,马车内部很大,放下一方软塌,谢渊躺在上面,沉沉的睡着。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谢渊慢慢睁开眼,感觉到颠簸,有些不适的咳了两声。
司马清坐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渊却丝毫不奇怪,自己此刻在车上,安静的坐了起来。
就这样过了很久,司马清还是忍不住开口。
“边关告急,紧急出发,所以就没有与你商量。”
“我知道了。”
谢渊没有像司马清料想的那般,崩溃,动气,只是极其平静,像是早猜到一般。
这让司马清很没有底。
“许多事需要我去交涉,所以……”
见司马清小心翼翼的样子,谢渊心中升腾起别样的感觉。
司马清已经没有许久这样迁就他了。
司马清说道:“反正都出来了,不如咱们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拿到沧海诀。”
“沧海诀?”
“对,沧海诀是禅道修最高深的武学,历届掌门皆没人练成。在五十年前有人练成过。练此决可使经脉逆转,真气灌注。相信一定能医好你的身子。”
谢渊瞥了一眼司马清,缓缓说道:“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在意,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我不习惯。”司马清脱口而出。
“每次看到别人活蹦乱跳的,我都希望你能好。”
“清儿。”谢渊叫了他一声,心中一痛,爱恨交织一瞬间都涌了出来。
夜还很长……
谢渊这边,一直在车里躺着。一路的颠簸,搅得他十分不适,又不好告知司马清。
因为司马清更加辛苦,连个躺的地方都没有。
他已不知外面的光景和岁月,这夜是弦月,月只露出一点弯弯的角,大部分隐在云中。
伴着月色,胸口开始剧烈的疼痛。虽然隐忍不发,但他全身都在发抖。很快被司马清注意到了。
司马清凑近,“阿渊你怎么了?”
听到司马清询问,他真的很想编个理由,瞒下来。可全身的痛苦都在叫嚣,他无暇想一个好的理由,只得实话实说。
“之前你输给我的真气,和陛下输给我的真气,时有相克。或许是我不会武功吧。”
“都怪我考虑不周,只传真气,却没想到教你运功的方法。”司马清,不忍说下去。
谢渊说着,不知是身体太痛,还是心里太痛,眼泛泪光。
“如果可以选,我真的希望我可以杀敌立功,光宗耀祖。可我却连我的家人是谁也不知道。”
“阿渊。”司马清轻轻唤他,又不知如何安慰。
他的声音传来,有些飘忽。
“我并非一个安于平庸的人,也曾有护卫家国的梦想,可惜梦想只能是梦想。”
司马清不忍听下去,将头撇开。
谢渊疼糊涂了,陷入回忆之中,一直说着。
“那时,陛下给你我赐婚,我真的很欢喜,你是我的一个梦啊,小时候你说过要和我共度此生的。可是你变了,变得那样陌生,暴戾,你每次伤害我时我都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记得,他竟然都记得!
这个想法钻入司马清脑海中,令他慌乱。
“阿渊……”司马清想叫醒他。却发现那人睁着眼,但眼神里没有神采。只是空洞的叙述着。
就这样折腾了一宿,天终于亮了。
谢渊疲惫撑了起来,司马清好像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他累极了,侧过头,又沉沉的睡去。
郊外车队行驶着,外面下起了大雨。
谢渊一夜没睡,现在睡得正沉。
司马清守着他,雨声在耳畔有规律的响着。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告诉自己,谢渊需要照顾,不能睡。可眼睛却不听话的,慢慢合上,挣扎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车外传来了一阵,口笛声。
谢渊缓缓醒来,来了精神,坐起来,支撑着下车,模样极为狼狈。
他顺着口笛传来的方向,走到了一片树林。
此刻雨势很大,他用内力护着,可衣服还是湿了大半。
他走到树林深处,一个白衣女子,打着伞站在那,看不清是谁,而他却是早就知道,先开了口。
“我说过,最近不要找我。我不想司马清知道。”
女子的脸,被伞遮住。但是隐约可以看到,此刻她在笑。
“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却也有不想失去的人。”
谢渊被说中心事,有些慌张,掩饰道:“我是和他有仇,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仇?”女子的笑声传来,像是听到世间最可笑的事。
“你甘心嫁给他,甘心破坏我们的计划,甚至放弃和我联络,差点被他弄死都不还手,你说你和他有仇?”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女子收起了笑容,“你是我此生,最满意的杰作。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
女子的话传入耳中,刺耳无比,勾起那些年痛苦,无奈的回忆。
想到这,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提醒你,中秋将至。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我看你装病装弱习惯了,都不会做事了。”
的确,他是躺了很久了。
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好起来,就是喜欢司马清为自己担心,照顾自己的样子。
可明明就不对世人有所期待,为何对司马清却想得到很多呢?
“我不需要你提醒。”
“这样最好。”女子说罢消失在月色之中。
谢渊望着女子,消失的地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
在每次见到高银霜时,都会从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恐惧。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浓浓的恐惧慢慢变淡,最终变成一丝恐惧。
带着这份恐惧,他在雨里站着。
他感觉好累,这几年来,都不知是为了什么,一直与高银霜一起图谋。
虽说是一起,可他心里清楚,他不过是高银霜的棋子罢了。
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那故意留在体内的毒素,开始叫嚣。
他却不用内力去挡。面对胸口的闷痛,他开始有些享受。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还活着,还有感觉。
终于他来到了车边,又淋了会雨,才走进去。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却没有用内力烘干衣服,而是直接睡去。
真的很累,不知道为什么坚持。
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从十岁开始,白天要扮演晋临帝的棋子,晚上要练武,根本没有机会好好的睡觉。
这段时间的安逸,令他沉沦,尤其是司马清的关心。
让他的心底,产生了一种原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也就是这种感觉险些让他丢命,因而现在他更加不会轻易投入自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