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骁吊着眉梢，好笑地看着翻脸如此快的男人。
而后慢条斯理在他伸出的手心里掸了掸烟灰，看着他一个哆嗦后才纡尊降贵般拿起递来的笔，写下一串号码。
王总忙不迭道谢后一溜烟地跑了。
桌上剩下三个人。
林漠骁面前的红酒杯被服务生斟上一半，他慢悠悠抿了一口，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对面女孩。
似是看出她们脸上的疑问，林漠骁大发慈悲的解释了一句：“我只是路过。”
秦芷和赵雅宁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不远处的另一桌上果然坐着个温柔端庄的女人。
秦芷认出来，是许久未见的周洛怡。
周洛怡坐得端正，那双眸子时不时投来一眼，望穿秋水，却始终没有起身的打算。
秦芷转过头，有些惊讶，他们居然和好了？
那样的事情发生后居然都能和好……而且以往的她断然不会让林漠骁离开这么久。
再看林漠骁，稳坐不动，秦芷与他对视，问他：“你真给他号码了？”
“给了。”林漠骁瞧着心情很好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秦芷黑了脸：“不过不是我的，是斯慎明的号码。”
“……”
秦芷脸上本就不多的笑意彻底收了去。
人渣。
赵雅宁默默啃鹅肝，在两人沉默的间隙里抬头问了一句：“林总，那啥，这顿饭……”
本该那老王请的，这一顿下来快小一万……
“她请。”林漠骁扬唇向秦芷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收获一枚冷眼刀。
“没钱，”秦芷迅速接话，板着脸把皮球踢给他：“你刚刚赶走了我十万块的生意。你请。”
“哦？”林漠骁放下杯子，微微倾身，一肘搁在桌上托腮，像是来了兴趣，那双眸子尽是促狭之意，“小芷现在这么出息了啊……”
他语调拉得老长，其实刚刚的对话他也听到一半，大约估摸出是怎么一回事。
但在他看来，十万块，太少。
“别这么多废话，请不请？”
秦芷后来被斯慎明惯出来一身臭脾气，几乎要忘了自己这个哥哥有多不能招惹。
林漠骁竟也不生气，他今晚一直在笑，就像那晚莫名其妙的笑一样，直让秦芷感到毛骨悚然。
他从黑色卫衣中拿出一张卡，推给秦芷，“好。我请，可达鸭。”
身旁埋头干饭的人忽地发出闷闷的一声笑。
“……？”秦芷整张脸都冒出一个问号，“什么可达鸭？”
“这个假期和下学期的生活费。”林漠骁答非所问，唇角似笑非笑，“密码我的生日。”
秦芷穷追不舍：“可达鸭什么意思？”
赵雅宁忍不住了，小声插嘴：“他说你的羽绒服。”
亮黄色的羽绒服臃肿不堪，坐着的时候整个上半身都膨胀起来，衬得一张小脸白皙又清丽，搭配求知若渴的表情。
林漠骁看着看着又笑了。
猝不及防露出极其罕见的两颗尖尖的虎牙，眉目间少了一股平时的桀骜阴狠感，平添一丝明朗的少年感。
两种气质相抵消再结合，清爽的碎发与黑色卫衣颜色相呼应，像男大学生。
赵雅宁一时没移开眼睛，无端想起自己最近玩的某个乙游男主，她回过神兀自叹息，林漠骁这一副好皮囊搭配这臭脾气，怎么不算一种暴殄天物呢？
“……”秦芷无暇顾及上好容貌，一抬头气得脸都红了，她噎了半天，最终恨恨吐出一句，“林漠骁！你该走了。”
说罢，却没忍住低头瞧这身斯慎明买给她的衣服，多少女的颜色，他懂个屁！
“今晚回家。”林漠骁突然说。
“我不。”她拒绝地也干脆。
“我没有在和你商量。”林漠骁的调子淡了几分。
秦芷蓦然看了眼他的脸色，果然已经没什么笑意了，她试图争取：“你女朋友还在等你。”
这么晚还在和女朋友吃饭，总不能吃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林漠骁露出一个‘所以呢’的表情。
“我心情不好，不想回家。”秦芷随口就来，铁了心地不打算回家，即便斯慎明不在，只要一想到和林漠骁两个人单独待在家里，她就浑身难受，“没赚到钱，没心情回家。”
对面男人嗤笑一声，端着红酒杯的手骨节修长，胸腔的震动延伸到手腕，猩红的液体晃了晃。
“卡里有三百五十万，够买你的整个账号。”
“怎么这么多？”秦芷猝然抬头，“以前不是五万吗？”
她沉浸于被钱砸的震惊中，以至于漏掉林漠骁话中的关键信息。
“问题真多。”林漠骁耐心即将告罄，他看了眼手上那枚皮子起褶的腕表，下了最后通牒，“回。家。”
“你们……还吃不吃？”赵雅宁感到无语，她都干完几盘了，两人只顾着你来我往。
“不吃。”
“不吃。”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秦芷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到他手上年头已久的腕表。
黑色的伪造牛皮表带，她看不到细节，却清楚表盘中的秒针已经掉落，皮子里翻出毛絮。
以林漠骁的身价，他可以买更贵更新，江诗丹顿百达翡丽劳力士，她曾在她的书房看到过无数枚。
她喉中忽然像哽了一根刺，那是一种对事物后知后觉的怅惘的情绪。
记忆的长河中，一瞬间划过那些攒钱的片段，羞涩的女孩，嫌弃的少年。
但，全都被更汹涌的复杂情绪掩盖。
秦芷极快的抽出情绪，视线淡然挪开到桌上的食物。
过去存在的意义，是永远不要回头。
“那行吧。”赵雅宁擦擦嘴，视线在两人各异的脸上扫过，“何萧允来接我，你们俩？”
“你先走。”林漠骁说。
赵雅宁没应声，看了眼秦芷，戳戳她。
“你先走吧。”秦芷低着头，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行，路上注意安全。”赵雅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