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开玩笑了……”姜忘情松开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是我做了什么惹师父不高兴了吗？我全都可以改的！”
看到他的表情从喜悦转化为难过，沈絮感觉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她故意板起脸，用绝情的语调道：“之前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是你的代理师父，身体的事情也已经自顾不暇，所以我们现在解除师徒关系比较好。”
“可是……”他想要说什么，可关于师父的身体，他真的没有帮上一点忙。
他看着蓝知回一次次为师父炼药，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尝试过去沟通桃花岛的神秘力量，但祂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而且，我过些天就会进入玉潭秘境，也许再也出不来。所以，今日过后，你就再寻个师父比较好。”
“师父，你没有修为，去了会死的！”
姜忘情慌乱抓住她的双肩，双膝直直跪了下去。
“别去，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若是我还没有结丹，我能跟师父一块进去保护师父……”
他，蓝知回都是结丹的修为，他们已经失去了进入秘境的资格。要说师父进去能依靠谁，那只有蓝寻烟一人，即使跟着其他弟子一起行动，也难免会有疏漏。
万一失散，在危机重重的秘境，只有师父的话，那简直是如同羊入虎口。
玉潭的死亡率不低，即使收获许多，能增长修为，也有不少弟子选择放弃这进入玉潭秘境的机会。
“秘境我一定会去，这是我恢复修为唯一的希望。宁可枝头抱香死，我不会在桃花岛放下一切，外界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沈絮伸出手去摸他的发顶，她的代理徒弟此时埋着头一声不吭，只有左手还拽着她的衣摆。
“所以你会离开桃花岛，会离开我吗？”
他期盼的神情就仿佛他年岁还小时那般，天真的可爱，却也可怜。
也对，若是她离开了桃花岛，往后也许就再也找不到桃花岛的入口。
曾经那些离开了桃花岛的修士，再也没有出现过，也只有桃花源的名册上面能看见他们的名字，与他们相熟的人也渐渐想不起他们的样貌。
也不知是离开的人痛苦，还是留下的更痛苦。
沈絮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说。
“你该回去了，成人礼还没结束。”
随即衣摆就被她轻轻抽走，姜忘情还跪在原地，明明他穿的不算少，此刻却觉得格外寒凉，彻骨的冰冷从膝盖上蔓延到了心脏，好似要将他冻成冰雕。
……
永远是暗紫色的天空，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萧暮雨捂住左肩的贯穿伤口，拼命向前奔跑着。他混血的血液在魔界也是如此的香甜，身后的追兵全都狂躁万分，双目赤红紧紧跟着他，不管他怎么样都甩不掉。
这种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这种贯穿的伤口总是让他想起那个午后。
那个午后，原本也应该是平静且美好的一天。
初见时，也是午后。
他也是左肩的贯穿伤口，跌跌撞撞走着。他的伤口是圣女亲自刺下，为了让伤口逼真，圣女还狠狠在伤口上划了几道，并把他的额头砸在了河边的石头上。血液就这样流出来，散发着圣女无法拒绝的香味。
“你可得把魔族的身份藏好了，要是被沈絮那女人发现，这条小命可就完蛋了。”
她满意看着他，舔了舔嘴唇。
“混血的血液几乎同人族一般美味，你简直是完美的饵料，救过你是我赚了。把手给我。”
“嗯。”他伸出手，圣女低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尖牙刺进他的皮肤，血液源源不断流入她的喉间。仅仅过去一会，他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摇晃着马上就要倒下。
同死亡擦过的感觉他经历过无数次，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
圣女满意他的听话，在差不多的时候也放开了他的手，将他甩到河里。
“记住，要装可怜，要表现出让那女人无法拒绝的神情，我都教过你的。我调查过她，她最爱捡孩子了，特别是悲惨身世且伤痕累累的孩子。”
他站在水中，衣服破烂不堪，失血过多外加低温，几乎让他晕死过去。
“就在这等着她吧，要是她没救你，你也没用了，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圣女丢下这一句话，哼着歌走了。
他看着圣女的红衣越飘越远，眼前也逐渐模糊不清。失力下，他摇摇晃晃跌坐在水中，感受着水在他的身上流过，他的血液也汇入了水中，整个小河蔓延着血红的颜色。
但他其实没什么所谓，死了也好，他的娘死了，爹就是罪魁祸首。
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会给他任何帮助，把他当成钓鱼的饵料，就算他死了，没有人会知道。如果说他死在了河里，被鱼虾啃食，也算是融入了世间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越沉越深。
水漫入他的嘴，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他吐出一串晶莹的泡泡，手无意识向上伸去。“哗啦”有什么东西破开水流，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将他的身体捞起来，他被抱在了怀中，恍惚中还以为是母亲来接他了。
“可怜的小家伙。”冰冷的嗓音，说出的话却那么动人心魄。
他无力缩在对他来说极为温暖的拥抱当中，好想这样直到永远。
所以对他来说，离开了娘，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个家了。与沈絮相处的每时每刻，是甜蜜，也是痛苦的诅咒。
好多次，他都想着，坦白一切吧，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告诉她，我不想害死她。
“暮雨，人族讲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有人对你有恩，你必须得赌上一切还了这恩情，否则你将与魔族无异。”但是母亲，如果承了两份恩情，那这恩要怎么算呢？
极少时间圣女会悄悄来，她依旧害怕沈絮。她曾经见过沈絮斩杀魔将，即使魔将比她修为强出不少，她却丝毫没有畏惧，含着杀气的剑光就那么劈开了魔将引以为傲的防御，将他的头颅斩下。
这一幕成为了她的阴影，所以她面对沈絮时那楚楚可怜的神色，也包含着恐惧的情绪，才显得那么真实。
沈絮虽中毒，却还没有到失去能力的地步，她也害怕沈絮猜出她是魔族，发现她后拼上性命将她斩杀。
她很满意萧暮雨乖乖听话，取得了沈絮的信任。只要时间到，沈絮就会虚弱的连凡人都不如，届时萧暮雨杀她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絮，我好冷。”
半夜，他悄悄爬上沈絮的床榻，努力展现出最惹人怜爱的表情。他长相优越，巴掌大的脸蛋苍白不已，即使还有些婴儿肥，却仍然能极尽诱惑。
他眼中在月光下美的就好像神女的女人，睁开迷蒙的眼，只是伸出手测了测他脸的温度，就揭开被子。
“睡吧，明天我给你做厚些的被子。”
他贴着沈絮温暖的身体，依恋看着她。
“絮，你讨厌魔族吗？”
“魔族？你为什么知道魔族？”她打了个呵欠。
“因为我就是被魔族伤成这样的嘛。絮，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嘟起嘴，假装生气了。
沈絮沉思一会，回答他：“讨厌犯不上，我只是不喜欢滥杀无辜之辈。魔族却基本上都是手沾鲜血的无情恶魔，他们将生命当成玩物，脚踩他人痛苦获得快感，所以我才会杀魔族。要是有魔族没伤害过其他生命，我也没资格去审判他。”
但这种魔族不可能存在，起码她没有见过。
萧暮雨好奇：“可是，即使有魔族没杀过人，你又怎么能知道？”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方法。”她的眼睛能看见他人的灵气波动，宗门弟子的灵气清透，色彩很淡。但是魔族，不仅灵气是血红色的，还会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让人厌恶。
关于林夕颜混入，是她没注意。林夕颜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完美隐匿了魔族的恶意和臭味，这也是她相当担忧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