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黛玉出了王熙凤的院子,顿时松了口气,她不算是擅言谈的姑娘,如今自觉终于劝服王熙凤,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事。
不然镇日跟在王熙凤屁股后边,不止三春吃醋不已,就连贾母都要用诧异的眼光看她了。
紫鹃和莺莲也松了口气,她们日日跟着姑娘往琏二奶奶这边跑,心里也觉得甚是怪异。
“你这姑娘且停下来,上次无缘无故踹了我一脚,尚且没有赔个不是。”贾瑞来找王熙凤,待到院子前,却看见了当时给他一脚之人,连忙叫住她。
黛玉回过头来,看见贾瑞,没有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是来寻凤姐姐的?”
贾瑞不耐道:“跟你有何相干?你既是借住贾府的亲戚,便要安分守己,莫要做些讨人厌的事。
算了,也就是我大度,不跟你这小女孩儿一般见识,日后可不要随便打人。碰到脾气不好的,哐哐给你两拳都是轻的。”
“瑞大爷,怎么说话的?说我们姑娘寄人篱下,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倒摆起正经主子的谱。
我把这贾府的人都喊过来问问,你管不管得了这事?看看是不是会笑掉人的大牙!”
在自己从小长大的贾府让姑娘被欺负了,紫鹃得以死谢罪了!
她上前一步,又道,“若不想丢人到整个贾府,我们就去老祖宗那里讨个公道,看看我们姑娘是不是讨人厌。”
贾瑞脸色变了变,甩了甩袖子,逃也似地快步走了,留下一句:“大爷我不跟女子一般见识!”
待贾瑞进去了,莺莲温柔一笑,道:“也就是这位瑞大爷跑得快,若不然,不知是谁要挨揍。”
虽说三个丫鬟都没见过黛玉出手,对黛玉的武力却自信得很。
黛玉却有些担忧地看看王熙凤的院子,道:“多嘴,我们回去。”
黛玉深知王熙凤对她们姐妹甚是宽容,等闲得罪了她也就一笑而过,对旁人却没这么多耐心,尤其是王熙凤深爱贾琏,眼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人。
贾瑞几次三番寻她,想必王熙凤已经动了惩罚贾瑞的心思了。
自从黛玉学武小有成就之后,孙悟空除了早晨陪黛玉练武,其他时间或者去诸事屋帮忙,或者看一眼木石居的进度,再就是在都中各处结交好友。
黛玉黯然,深知自己那次唐突了,若不然大圣还会日日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不过现下她有正经事找寻大圣,大圣就不能再躲着她!
黛玉嘴角弯起,一边走一边眼睛四下张望,待瞧见一只白猫,心中一喜,忙快步上前,将猫抱入怀中。
“院子里怎么会有猫?林姑娘,快将猫给我,我送它出去。”廊下传来一道声音,却是宝玉的丫鬟晴雯。
晴雯容貌出众,心灵手巧,她心无城府,并不像袭人那样会阿谀奉承,因黛玉躲着宝玉,晴雯见黛玉的机会不多。
她也看着了猫,本想去抱,却没黛玉跑得快,心想:府里都说林姑娘如今身体大好,依她看谣传有误。
不仅仅是大好,这跑得如此之快,寻常男子都比不上!
黛玉闻言,微微抬眸,柔声细语道:“晴雯姐姐莫急,这猫看着温顺乖巧,原也没人赶它,就让它自在着吧。”
晴雯先是一怔,随即道:“林姑娘说的是,这猫我也瞧着欢喜,只是往日不曾见过,恐它伤了主子们。
既然它无害,林姑娘抱一会儿便放它出去玩吧!”说罢,目光却紧紧盯着那猫,似有不舍之意。
“待我跟它说几句话,就给你抱。”黛玉说着,凑到猫耳边细语几句之后,果然将猫递给了晴雯。
晴雯大喜,忙接过来道:“多谢林姑娘。林姑娘明明是个好相处的人,为何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说林姑娘小气?怪哉。
日后我再听见这等瞎话,就撕烂那人的嘴!”
晴雯爱憎分明,见黛玉眼神平和,做事说话皆有分寸,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骄矜之色,顿时便喜欢起来。
黛玉浑不在意晴雯的话,淡然一笑。
见看守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少,想必姐妹们都在里边,黛玉也没回去换衣裳,吩咐莺莲道:“待会儿大圣回来,将东府送来的干果摆出来。”
又停下来,转身道,“先摆出来,大圣回来立马叫我回去。”
莺莲一一应下。
三春并宝钗、宝玉皆在贾母房里。宝玉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他新近听到的一个故事,逗得探春掩口而笑,道:“宝哥哥这故事讲得真妙,老鼠居然是小姐变的。”
惜春却道:“故事虽有趣,更有趣的难道不是宝哥哥讲故事的神态吗?宝哥哥,你想那只老鼠是谁?”
宝玉一脸自得,伸着手指道:“那老鼠姑娘啊,就是……”
“我来了,那老鼠是谁?我也想听听。”
黛玉方一露面,宝玉便喜笑颜开,忙不迭起身,就要凑上前去,口中唤道:“林妹妹,你可来了。我……我们都好生想你,你这些日子不在眼前,大家说话都没趣了。”
原来这段时日,黛玉一直随着凤姐往东府跑,去看望秦可卿,黛玉与众人都有些时日未能好好坐在一起了。
贾母见了黛玉,微微皱起眉头,佯怒道:“你这丫头,这些日子尽往东府跑,也不陪陪我这老婆子。”
探春亦道:“可不是嘛,林姐姐这几日都冷落了我们呢。”
“林姐姐现在跟凤姐姐最要好,咱们啊,得先往后边站一站。”惜春酸溜溜的话,醋意明显。
黛玉坐到贾母脚边的矮凳上,抱着她的胳膊,头歪上去,笑眯眯道:“大老远就能闻到荣庆堂一股冲天的酸味,路人闻到,恐会好奇,这是何处?难道是制醋的人家?”
“好啊,不说好话,还讽刺我们!”
三春见黛玉不仅不肯求饶,居然还敢调侃她们,一哄而上围着黛玉捶她。
黛玉直往贾母身后躲,辩解道:“好了好了,我说。
你们可是冤枉我了,可卿病重,凤姐姐跟她关系最是要好。
我见凤姐姐伤怀,想着我若跟着一起去,她见有我在,也会顾忌着些,不至于太过伤心……”
宝玉急得在一旁叫道:“妹妹们轻点儿,林妹妹身体瘦弱,你们切莫打坏了她。”
宝钗见宝玉那急切模样,心中早已不快,又见贾母和三春都捧着黛玉,更是不自然。
她微微抿嘴一笑,轻声道:“这些日子妹妹忙着照顾凤姐姐,属实是劳心劳力,不过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我们姐妹都心疼得很,宝玉也跟着担心。”
说罢,拿帕子轻轻掩住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