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则川喝的有些多了,他的笑声实在放肆,江聘妍看着他,即使到了今天,他也依然要戴着面具对别人。
只是有时候他的言辞激烈,会惹人不痛快,他也不在乎。
隐约的,她还听到有两个大陆来的宾客在攀谈:
“一个南方小村出来的仔,不过是凭借运气走到今天,就这么高调,且看他能走到什么时候。”
他们的阅历、年龄不允许自己的世界里出现一个年轻的且毫不费力就能拥有他们努力半辈子的东西。
阿宽走过去招呼众人到会厅中央。
“来来来,吃蛋糕了。”
“我不吃蛋糕,谁准备蛋糕了。”
阿宽推着他走:“是你的女人。”
谭则川闻言一愣,屋子里瞬间黑了一片,一群人都看向光亮处的方向。只见一个瘦瘦的身体推着蛋糕车走过来,江聘妍的脸上有期待和制造惊喜的笑容,四层的大蛋糕是她亲手送上前的,最上面插着一根长白蜡烛。
谭则川的眼里有些热烫,他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带着惊喜走到跟前,对他温柔的说:
“吹蜡烛吧,寿星。”
男人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谭则川表情有些感动的红润,他这一刻是开心的,是这一年多来最开心的时刻。
“我们一起。”
江聘妍点点头,众人为他唱起了生日歌,谭则川刚吹灭,脸上就被抹了奶油,抬头看到江聘妍笑的单纯灿烂,他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难以磨灭的幸福感,也是他一生所追求的。
她们站在一起,是多么郎才女貌的一对。
生日庆祝之后,宾客也散了许多,大家正在聊天交谈,屋子里突然飘起了琴键声。
谭则川的背影赫然一震,他缓缓回过头,看到了江聘妍安静的提着裙子坐在了那架老钢琴前,她的侧脸娉婷如柳枝,红唇微启似樱桃。
静谧了一会儿,将手放了上去弹奏。
大家都舒适的沉浸在曲子里安静的听着,只有谭则川瞪着眼睛,他知道,江聘妍永远不会弹钢琴了,也知道她的手再也不能弹了。
每一个音都是他肌肉记忆里的,致爱丽丝。
这一次的致爱丽丝不同,他没有听她亲手弹奏过,江聘妍闭着眼深深的感受时隔十几年的时光,熟悉的触觉,享受的过程。
那一刻她在做自己,没有恐惧,没有一点不情愿。
那是另外一个更加欢快的致爱丽丝,好像她的内心世界,是自由的,任何人都追逐不了。
谭则川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容红润,微醺后尽是柔情似水的炽热注视,看着自己的女孩一曲结束,站起来在众人的鼓掌声中微笑,他自豪无比。
江聘妍合着手掌鞠躬:“献丑了,希望大家可以支持我先生的新项目。”
方才在席间,她听到有人的太太在问这架钢琴有没有演奏者可以来上一曲,谭则川因为知道江聘妍的过往,怕她听了伤情,故而只请了管弦乐和小提琴。
他听到江聘妍的话,胸口顿时泛滥一片的温暖似火,眼波流转着水润的光芒,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感动的欲泪,隐忍在眼眶里,情感在流动。
她是心甘情愿为他弹的,也是为了他做的这件事。
看到江聘妍受伤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他起身大步走过去,不顾众人都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沙哑的开腔:
“弹的真好听。”
“只要你喜欢就好。”
安静的古宅里,谭则川走在小路上,他和阿宽经过身旁的白柱子,手上的银黑色腕表灼目
男人像古世纪的男爵一样绅士,他们站在阳台处抽烟,一根接一根的。
“你打算把她藏到什么时候?沈易京终究会发现的。”
谭则川没有说话,眼里是毫不畏惧的光芒。
“别忘了,她现在还是别人法律上的妻子。”
“香港法不包含内地法。”
阿宽语塞:“你、你什么意思?”
他不管江聘妍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是谁,把她抢夺回身边变成自己的这件事,他势在必行。
“创伤宜璧的事怎么样了?”
“做的很完美,沈易京现在恐怕有点分身乏术了,不过只是一个分公司的权柄下移,不足以撼动他。”
回到房间的谭则川看到江聘妍睡着,她的睡颜很安心,即便只是待在他身边,他也觉得岁月静好。
他轻抚着江聘妍受伤的手,语调里氤氲着坚决的占有欲:
“我原谅不了你的背叛,妍妍,就惩罚你永远在我身边抵消吧。”
此刻的香港丽晶酒店
沈易京坐在一百多平的办公室里静谧的看照片,手里照片上的女人一头棕发,穿着白色裙子弹琴,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眼里满是宠溺,这样温情的画面落入他眼中简直刺痛了神经。
尤其是江聘妍的笑容。
沈易京捏碎了照片,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黑暗中,看向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港湾的对面方向,同一片天地就有他苦苦寻找的爱人。
早就知道是谭则川带走的她,猜的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暂时抓不到把柄,那晚他还特地查了对方带去的身旁女伴长什么样子,看到有人拍到的一张背影,的确和江聘妍没什么差别,区别是头发的颜色。
听说叫姜宁,查了一下还真有此人资料,脸也不一样。
索幸他监视谭则川身边进出的人,总算找到了马脚。
“谭则川。”
他说着这个名字,眼里尽是不痛快的怒意,面上却柔和的难以察觉。
反差的面孔与阴湿的内心在极致得痛苦。
今天的香港半岛酒店外头全部清场,好像要迎接什么人到来。
不一会就有一辆车子到达,车上的男人下来给西装扣上扣子,冷眸轻睨人间,就迷倒一片酒店里的女服务生。
“那个大陆男人真有型。”
“最近香港有个大陆男人才叫有型,又年轻又帅气。”
话刚说完,另一行车队就低调的驶入车库。
沈易京坐下来喝咖啡,他看着身侧的港湾风景,这里一片光明,比北京多了几分活力。
可对于他这样披靡一切的男人而言,也只不过是星大点的地方。
谭则川走出电梯时,身后的秘书和他一样脸上春风得意,那是独属于他的时代,所以他精神振奋。
走到沈易京面前时,好似回到了一年前,沈易京对他伸出手:
“请坐,谭总。”
他们再次这样对谈,只是这一次形式不同,好像有什么没变,又有什么变了。
“沈先生今天约我来,是想聊什么?”
“开门见山吧,你要什么?”
“要什么?”
“总不是要钱吧。”
沈易京上下打量他,如今的谭则川和一年前不同,那时的他还是初出茅庐的蚂蚁,被沈易京踩也发不出哀嚎,现在他站上山峰了,有了和他对谈的资本,沈易京虽然心里高看他一眼,有些敬佩这个年轻家伙的同时,还是嗤之以鼻的。
“爱情无价。”
“爱情?”
沈易京讥讽:“你们之间不会有爱情,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可是她似乎很愿意跟我走。”
沈易京的牙咯紧了,眼神锋利:“拐走我的妻子,你知道你会面对什么吗?”
“这里是香港,不是北京。”
两人的言语交锋快言快语,谁也不输一筹。
“如果今天你不交出她,就不要怪我对风科不客气。”
“现在宜璧制药价格的垄断丑闻恐怕更让你烦心吧。”
“你动这么点力气,觉得对我构成威胁吗?”
沈易京最不怕的就是威胁,谭则川也没下多大劲,他顶多达到一个彼此的制衡,两人控制的领域不同,底盘不同,却各自占山为王。
“我只知道真正能威胁到你的,是她吧。”
“你想用她威胁我?”
沈易京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风轻云淡,似乎让他找到了一个对方意图的点,不屑的很。
谭则川沉稳的靠后,抬起一只手搭在皮椅上,笑的痞流,他的面容张扬个性,举止轻佻却充满野心。
身上有着多种沈易京不具备,而江聘妍喜欢的特质,这让他觉得烧眼。
“我觉得妍妍很想让我用她威胁你?看来沈先生的婚姻摇摇欲坠。”
沈易京的眼角肌肉抽搐,谭则川就知道这句话戳中了他的怒意,上一次两人相对而坐,略占下风的还是谭则川。
如今不安的,没有把握的对换,变成了沈易京。
他知道有一点,永远都是没有把握的,那就是但凡江聘妍回头选择爱谭则川,或者她心里永远都很爱谭则川。
这种资本是他没有的,于是他一年多来都用其他手段去填充自己的底气,把江聘妍变成一只折翅的鸟,原以为不会逃脱,结果却看到她化作了一滩水,人最痛苦的就是看着一滩水缓缓从手中流逝。
砰—
沈易京站起来,他的手伸出口袋,反身搭在了皮椅上,语气蕴藏怒意,也没了先前的平和。
“说吧,要什么,要多少,才能从她世界里离开。”
谭则川竟然亲耳听到了沈易京说出这句话,他架起腿,眼里有着迷人的危险:
“动辄可以撼动整个北京的沈易京也有这么妥协的时候吗?”
沈易京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蹉跎,走了一个林业,又来一个乔谦,现在又回到原点。
一个接一个,别人都根本不配放在他眼里,但唯有谭则川,会让他如临大敌。
“你当初离开不也是妥协吗?”
当初,他太嫩,还斗不过沈易京,又陷入他老谋深算的卑鄙圈套中,谭则川突然话锋一转:
“当初,我们并不是不爱了才分开。”
那时他以为江聘妍心里装着沈易京,也是后知后觉,才知道是他自己没抓紧。
沈易京的胸口波澜四起,他听到的话如同平地雷,炸的一波又一波的疼,他又何尝能做到放手?
“你没法和她在一起的。”
“你就这么笃定?”
沈易京抿着唇瓣开口:“难不成,你能做到我这样?原谅一个出轨的女人。”
他加重后半句,只为了提醒对方作为一个男人正常该有的尊严,刚要拔腿而走。
谭则川眼眸晦暗几分,给出了答案:
“你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沈易京闭上眼,他深吸一口气,摘下了眼镜,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他失去了他最大的资本。
..
江聘妍坐在谭则川的车子里,她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
到了医院检查完后对身旁看护的人说:
“我要上厕所。”
“我陪您去吧。”
女秘书有谭则川的命令必须陪伴江聘妍左右,她跟自己的身形十分相似,是谭则川专门找来以备不时之需躲避沈易京的眼线的。
“我上厕所你也要陪?”
她佯装愠怒,对方也不太敢说什么,停在了门口。
江聘妍把一张纸条放在了厕所的抽水盖下,做了标记。等她出来后借口自己想吃白米糕,让女秘去先前医院门口看到的白米糕店买进来。
女秘看着她坐在医生旁边,想来也没什么事,走之前还对身旁的保镖说:“看好了。”
江聘妍在医生的引导下躺在了床上。
然后对门外保镖说:“我需要护垫,去帮我买护垫。”
保镖有些难办,他们又不敢不照做,最后只剩下医生。
“江小姐,你—”
医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拿着手枪的江聘妍,面无表情的命令她:“出去。”
对方乖乖照做,还按要求反手把门关上。江聘妍通过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一个陌生男声。
“办好了吗?”
“护照已经齐全了。”
等她走出来时,还看到在瑟瑟发抖的医生,冷冷的丢了句:“敢说出去,你就没命活了。”
“是…”
江聘妍满意的点头,学男人真好用,这一招放谁身上都好使,要说她这一年多从沈易京和谭则川这两个如狼似虎的男人身上学到什么了。
《手腕》
她最终在保镖的隐秘护送下离开上车。
她看着镜子里司机的注视,偷偷的将袖子里捡到的伪造死亡证明藏起来。
摘下墨镜好好的看了一眼香港的沿路风景,没多久机会了。
沈易京对谭则川下了最后通牒和狠话:
“谭先生如果想试试惹怒我的后果,那就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谭则川笑的狂妄,他站起来猛拍椅子指着他道:
“我不会放手的,她是我的人,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奉陪。”
他还特意提醒:“我不会忘记如果没有易总当初的所作所为,谭某哪能有今天。”
过去的种种,现在只是开始,他会一笔一笔账算回来。
江聘妍在家待了很久,她打开电视机,记录下近期金融方面的每一支上升股票,即便再与世隔绝,也想办法不让自己的信息落下。
而等谭则川回来时,她把笔和本子藏起来,露出笑容:
“回来了?”
“你今天去检查了,医生怎么说?”
“伤口愈合的很好,只是手永久性骨裂,只能用左手写字了。”
简单的吃饭没什么问题,长时间的写作算是彻底告别了。
谭则川面露心疼,他将她抱到床边,半跪在地上亲吻她的右手。
“我会永远照顾你,不用怕,妍妍。”
江聘妍浅浅的笑,她甜的和酒酿的米一样,叫人晕眩在里面。
“你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
“喜欢。”
“不报复我了?”
“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
谭则川的语调沉重几分,摸着她的手也暗暗使劲,让她一辈子在他身边,只能有他一个男人,就当是甜蜜的报复了。
江聘妍满意的点点头,她抚摸他的脸庞,就像艺术画里面的圣母对臣服她腿边的臣子施舍怜爱。
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
她们这段时间不计较过往,也不再吵架,江聘妍尽全力给予他,两人就像回到从前恋爱的时候,希望留住的都是美好。
“谭则川,我想出去逛街。”
“现在?”
“不行吗?”
谭则川哄她:“乖,过段时间吧。”
江聘妍拉着他的手撒娇:“我现在就想嘛,我要你给我买好看的衣服。”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一定要出门?”
现在还不是摆脱沈易京视线的绝佳时候,他本想的是耗到沈易京回北京,然后带着她出国待一段时间,再伪造一份死亡证明,所有的计划还没实施好,不能出一点差错。
“想,我很久没和你一起出门逛街了。”
江聘妍只是想和他珍惜当下,她撅着嘴撒娇的情话让谭则川心软,他终是拗不过她。
“行,我陪你去。”
出门前陈文学拦住他们的车,神情严肃:“则川哥,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是香港,他不敢现在动手的。”
谭则川拉着江聘妍上车,他全程陪伴在她身边紧紧跟随,只见一堆保镖的如影随行下,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不羁的插着兜,身旁是一个棕发的戴着墨镜的女孩,她身后的人给她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看见什么好看的衣服都会高兴的问他:“怎么样?”
“你穿一定好看。”
她去试衣间换,谭则川就坐在贵宾招待区,紧紧看着试衣间的方向。
江聘妍穿着一身蓝色度假风的裙子出来,叫人眼前一亮。
谭则川过去笑着挥挥手:“喜欢就全买了。”
江聘妍会搂着他的脖子问:“我可以吃个冰淇淋吗?”
“你来例假了,不适合吃冰的。”
这几天晚上他都是亲自下厨煮红糖水给她喝,佣人做的他都不放心。
“我要嘛。”
谭则川又拗不过她,叫身边的人去买。
恰巧这时他电话响了,他背过身去接电话。江聘妍径直走向了另一间试衣间,盯着她的男服务生上前微笑:
“我给您拉上帘子。”
江聘妍点点头,才背过身去,嘴上就被捂住。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