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棠心心念念之人,此刻正于桃源郡,燃灯夜读。
裴湛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指腹轻抚过眼下淡淡的青痕。
连日高强度的公务,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精力,睡眠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唯有几盏昏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斑驳,映照着他略显憔悴的面容。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温意棠心声中透露的灾情预警,言之凿凿,让他不得不严阵以待。
幸而春耕已顺利完成,只要安然度过夏季,便能保桃源郡百姓一年衣食无忧。
裴湛自嘲一笑,自己当了快二十年纨绔子弟,如今竟是头一遭将如此多人的温饱问题系于心头,这倒要“感谢”那温意棠那丫头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一股裹挟着泥土芬芳的夜风扑面而来,驱散了几分困倦,也让混沌的思绪清明不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眺望远方,目光穿透夜色,投向燕京方向。
即便相隔千里,他脑海中仍能清晰勾勒出燕京城的轮廓,那是他生活了数十年的故乡。
今日是温意棠名义上的生辰,此刻,她应该身处在琴韵楼,接受着纷至沓来的祝贺吧?
也不知那素来没心没肺的丫头,会不会因他的缺席而感到些许失落,甚至……一丝难过?
裴湛回眸,瞥了一眼墙上的年历,立夏将至,那是他与温意棠约定的日子,屈指可数,近在眼前。
可他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归心似箭,真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
只得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堆积如山的公文,继续埋首处理。
直至夜色更深,最后一卷公文也批阅完毕,裴湛才得以停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一个精致的木盒上。
那双狭长妖娆的桃花眼,此刻染上几分柔和,他缓缓打开盒盖,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静静躺在柔软的丝绒衬布上。
玉簪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花瓣饱满圆润,叶片则由两点翠绿点缀,正是之前温意棠典当的耳坠改制而成。
海棠玉簪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裴湛凝视着玉簪,低声自语:“也不知那小财迷,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
翌日
温意棠找到谢清越,两人相邀去找贺望津。
她看得到贺望津对杜明珠的心意,她决定将杜明珠的心意传达给贺望津。
两人刚来到千金台门口,便被衙门的人拦下。
谢清越上前交涉:“敢问官差大哥,这千金台是发生了何事?”
“有人酒后杀人,如今正在调查,不要妨碍我们办差。”衙役语气冰冷,丝毫不给面子。
谢清越眉头紧锁,正欲开口询问。
却见两个衙役架着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走了出来。那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满是鲜血,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正是两人要找的贺望津!
“贺望津!”温意棠与谢清越几乎是同时惊呼。
两人走近一听,才知道贺望津口中说的是:“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温意棠看着贺望津异常癫狂的状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贺望津有难,不能放任不管,两人好不容易花了些银子,才得以探视。
探监的时候,贺望津的状态很差,抱头痛哭不止,见到两人的时候,还有些神情恍惚,竟然没有认出两人。
温意棠在一旁看着贺望津的模样,回想起书中的相关情节,顿时心中一沉,原书中贺望津的案子被草草结案。
直到后面,男主燕珩遇到了一个使用幻术的高手,这个案子才得以解开谜题。
不能让贺望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陷害。
谢清越在安慰贺望津,可是贺望津只是在不断重复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温意棠走到贺望津旁边, 快刀斩乱麻,用裴湛送她的扳指猛地刺向贺望津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让贺望津瞬间清醒了过来,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两人:“我,这是怎么了?”
谢清越推了推好友,一副恨铁不成钢:“你被人陷害杀人啦。如今正在府衙大狱呢。”
“什么!我没杀人,我昨日只是喝了酒,一定是那个女人,她给我喝的东西有问题,之后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贺望津所能想起来的东西有限,三人商量了一下,今日让贺望津好好休息,再想想案发时的细节明天再联系,两人去千金台看看现场。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走出阴暗潮湿的大牢,一股寒意袭来,天空渐渐飘起了细雨,但是丝毫无法阻拦两人赶路的步伐。
千金台虽然发生命案,现处于查封状态,昨日案发的宾客都还在千金台住着。
不能放,但是也不能抓,能住在千金台的,哪个不是达官显贵,有些门路。
偏偏贺望津是个高门大户的私生子,用来顶锅刚刚好。
温意棠两人确实师出无名,根本没办法进入千金台,想着晚上偷偷溜进去,名不正言不顺,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唐连远一身月白长衫,身姿挺拔,撑伞而来。
在细雨中,若玉佛淡然临世,看到温意棠的那刻,清冷的眸子泛起柔光。
“郡主,谢公子,你们这个时候来千金台,恕唐某无法招待啊。”
“唐公子,事关人命,还请帮忙。”温意棠将事情经过告知唐连远,唐连远这才知道,原来是贺望津被指控杀人了。
唐连远摇摇头,对温意棠作揖,神色之间满满的无奈:“郡主,我劝你不要再管此事了,你可知死的是谁?”
温意棠听到唐连远说到死者,这才发现端倪,之前一直在担心贺望津的安危,却一直忽略了死者是谁,总以为找到真凶就能还贺望津清白。
“还请公子明示。”温意棠也不拐弯抹角了,能多得一些信息便是一些信息。
“死的是......南梁使臣。”唐连远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但已经够温意棠听清了。
她明白唐连远的意思了,这个凶手就是要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如今不仅是找到真凶,还贺望津清白,更要给南梁一个合适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