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没有引来巡警是最好的结果,这也得益于在对人格斗上鸟山完全不是何泽的对手,快速结束的战斗没有让目击人数变得更多。
以防万一何泽和拉克伦带着鸟山来到了公园的另一角,这会儿鸟山听话了很多,何泽还不至于“押解”她。
鸟山坐在长椅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何泽与拉克伦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像极了审问犯人。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何泽率先问道,“不要想骗我,我是测谎的专家。”
“这只是个误会……”鸟山目光闪烁着,似乎在寻找逃避的借口。
“是不是误会现在是由我判断,而且你先是跟踪再是偷袭,现在又说是误会不太合适吧。”何泽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自然不可能认可“误会”的说法。
“我也是动手之后才知道是误会的……”鸟山声音越说越小,头扭向一边恨不得埋进地里。
何泽眼看让鸟山自己说明情况效率太低了,于是打算用自己擅长的方式继续审问。
“姓名。”开门见山,连名字都不愿意交代的话何泽就要改变态度了。
“欸?那个……鸟山咲。”
似乎没有隐瞒身份的打算,如果真是误会反而好办了。
“年龄。”
“27岁。”
“籍、职业。”
“自卫官。”
果然是自卫队的人,现在的问题是她属于哪边?
在来到日本前何泽就预料过海上自卫队可能给调查小组使绊子,但如果眼前这人就是海自的,那手段又未免有些低级了。
于是何泽不动声色地观测起鸟山的表情,继续试探性地问道:“隶属。”
“日本国陆上自卫队北部方面队围墙戍卫师团……”
“等等!”何泽突然打断了鸟山。
“怎么了?”鸟山一脸无辜,难道自己刚刚哪里说错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配合?你在打什么算盘吗!”何泽头都要大了,即便不是正规意义上的军人也不应该向别人随时说出自己的隶属部队呀,问这个问题的初衷只是为了确认她是不是海自的人而已。
“说我在打算盘什么的也太过分了。”鸟山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我配合是因为我真的发现这是一个误会啦!我有在好好反省的。”
“那么就痛快一点说出你跟踪我们的理由啊!”何泽放弃了循序渐进直接上前一步吼道。
“因为我以为你们是间谍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刚刚来草丛我又以为是要抓我灭口嘛!”鸟山也从长椅上站起直面何泽的目光。
“……”何泽噎住了,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显然并没有相信这个理由。
正当何泽要再次施压的时候,一旁的拉克伦拦在了两人中间。
“何泽先生,你们那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已经明白这件事的全貌了。”拉克伦抑扬顿挫地边说边点头,“来日本前我有好好调查过呢,这位鸟山小姐应该就是日本人所说的‘天然’吧。”
拉克伦又转向鸟山,一张脸上同时露出了得意和抱歉的表情说道:“鸟山小姐,我相信你说的话,这确实只是一个误会,在酿成大错前就解开误会真是太好了!”
“呜呜,您竟然愿意相信我。”鸟山忍住拥抱的冲动握住拉克伦的手,“对不起我之前还觉得你稍微有点,真是对不起。”
“好了好了,何泽没让您受伤吧。”拉克伦拍了拍鸟山的后背安慰道,多亏自己掌握的日本文化解开了这次误会。
而何泽则泼来冷水。
“教授,这个语境里‘稍微有点’是委婉地说您‘恶心’的意思吧。”
连泼两盆。
“另外说你‘天然’就是‘笨’的意思吧。”
此话一出,刚刚惺惺相惜的两人尴尬地分开了。
同声传译设备和输入法一样会记录使用者的使用习惯,鸟山的那个就是“天然”的习惯,拉克伦的是下飞机后刚配的因此没有习惯。
而何泽的这个,不仅能自行将对方话语中可能导致歧义的隐喻直白地翻译出来,还解除了粗口限制。
“没办法,工作性质使然。”
何泽看着面前尴尬的两人摇了摇头。
……
三人误会解除,但鸟山的麻烦并没有结束,知道了鸟山的身份后拉克伦反而缠上了她。
拉克伦不停打听着鸟山出现在东京的原因和过来的方式,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事拉克伦问得非常含蓄。
这样的说话方式让鸟山脑子转不过来,像何泽那样直接两个字以内说明想知道什么不就好了?自己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在何泽的提醒下拉克伦才意识到自己学会的东方社交并不适用于鸟山。
据拉克伦所说,他本来打算乘坐东北新干线直接抵达青森县,然后再前往青函隧道,但不知为何再往北的道路都被封锁了,无论是新干线还是公路。
拉克伦想问问鸟山这位来自北海道的自卫官原因,以及什么时候才能解封。
听到这鸟山露出遗憾的表情说道:“真糟糕啊,青函隧道被列入了围墙防御工事的一环,不只是隧道,整个津轻海峡都在动大工程呢。不过没关系,乘飞机依然可以方便地通过津轻海峡哦。”
“不是要通过!我得在青函隧道附近停留很长时间!鸟山小姐您想想办法!”一听自己的计划可能无法完成,拉克伦急得叫出来。
“可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呀!已经动工好几年了。”鸟山后退半步,她注意到拉克伦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还是表情严肃地说,“拉克伦先生,我不清楚您为什么非要去那,但事实就是,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停留在津轻海峡。”
“我是认真的,那里的守卫不亚于真正的围墙,如果您有什么打算最好趁早打消。”鸟山看着拉克伦那突然老掉的面庞,狠下心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了,任何人都不能去。”
任何人?
自己只是个普通学者,等了八年才好不容易来到日本,怎么能在这里停下来?
自己的研究,自己的过往,和奥利维亚相处的一切,除了那些数据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代表这段珍贵记忆。
从这些对常人而言毫无意义的数据中看到海面之下的一切是奥利维亚的愿望,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实现,难道去世了也无法完成吗!
拉克伦感到一阵眩晕,他努力想要走到长椅旁坐下,但双腿却像是失去了力气无法支撑他的身体。
失去悬丝的木偶只能垮掉,何泽先鸟山一步扶住拉克伦放到长椅上。
鸟山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即便反应再慢也该意识到了,拉克伦有着不得不去那里的理由,而自己掐灭了他的希望。
看了眼面如死灰的拉克伦,鸟山小声道了别便转身离开了。
何泽留在拉克伦旁边,静静地站着,时间流逝,两人一动不动。
“何泽先生……感谢您愿意帮我,只是已经没有必要了。”拉克伦的声音判若两人,好像喉咙卡着东西一样,“您可以回去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何泽没有理会拉克伦的话,默默坐在他旁边,观察着四周环境。
这次没有人偷听。
“教授,我说过,我是测谎的专家。”何泽自顾自地说着,“您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去津轻海峡,您说过的目的地一直都是青函隧道,据我所知这两个地方在空间上还是有些差别的。”
“那又怎么样,我一样无法靠近那边。”拉克伦只当是何泽要安慰自己,但事先调查过的拉克伦明白封锁的程度,无论目的地是哪自己都去不了那个区域。
何泽说自己是测谎专家并非自夸,说谎的人里有两类是何泽一眼就能看穿的,没有例外。
第一类人他们不擅长说谎,但为了掩盖某事只得熟练地说出别人精心设计的谎言。背诵非原创的谎话总归是蹩脚的;第二类人他们是说谎的高手,但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句句都是谎言。而谎言终究是假的,过多的虚假也就意味着更多的破绽。
在何泽看来鸟山属于第一类,她在替自卫队隐瞒着什么关于津轻海峡的事情,以至于拉克伦只是提到有关联的青函隧道也足以让她反应过度。
何泽继续说道:“为什么自卫官鸟山要极力劝阻您前往津轻海峡呢?按她所说那里要作为围墙防御体系的一部分进行施工,事关围墙马虎不得。”
“作为受Edc委托来到日本进行安全调查的监督员,我认为有必要前往津轻海峡搞清楚自卫队隐瞒了什么。”何泽终于转头看向拉克伦,露出谋划着什么的笑容,“教授,现在调查小组有新的任务,您恐怕不能单独行动了。”
任谁都能听出何泽这番话意在何为,拉克伦不明白初次见面的何泽为什么要这样帮助自己。
“何泽先生,这样帮助我真的好吗?”
“教授,您在说什么,我是真的怀疑津轻海峡有什么秘密的。”何泽起身,回忆着回到酒店的路,“帮您只是顺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