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镇。
悬赏找人的犹如石沉大海,风离与夏寒一人一个方向地去打听寻找桃子的下落,夏寒独自一人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逢人就拿出画像打听,行人见她戴着帷帽,又手持长剑,纷纷不肯多言,大多连画像也没看就说“没见过”。
她叹了口气,这般寻人如同大海捞针,或许那桃子姑娘压根就没经过落英镇。
打听了半日有余,腹中有些饥饿,她不禁苦笑:下凡不过一两月,竟然变得和凡人一般耐不得饿。旁边就有一个小酒馆,饭食飘香,她走了进去,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小酒馆的生意还算兴隆,小二过来招呼:“客官想用吃点什么?”
夏寒压根不知道凡间有哪些吃食,于是问道:“你们店里最出名的是什么?”
“小店的醉仙酿远近驰名,可是这十里八乡独一份,客官可要尝尝?”
夏寒一听醉仙酿的名字便起了兴趣,她倒想看看,这醉仙酿是否真能醉了她这个真仙子,于是笑道:“那便拿上一壶,随便上几样拿手好菜,两三样足以,我一人也吃不了许多。”
“好嘞。”
不多半会,酒菜上齐,她在天庭身份低微,天条又明令禁止女仙饮酒,所以天庭的琼浆玉液她是一滴也没喝过,当下闻了酒香便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盏。
她仰头喝下,如同酒鬼一般豪饮,一股辛辣从她的口中爆开,经过喉管,直落下胃,她第一次饮酒,只觉得酒是全天下最难喝的东西了,她咳了几声,便将酒壶推得远远的,小二见状,多了句嘴:“姑娘是第一次饮酒?”
夏寒道:“你这酒辛辣得很,一点也不好喝。”
小二赔笑道:“姑娘说笑了,酒哪有不辛辣的,怕是您从未饮过酒,其中味道您体会不出罢了。若是不胜酒力,还是少饮为妙,如若醉了,反而伤身。”
“你这凡人竟然小瞧于我?”夏寒暗自不悦,她向来外柔内刚,性子颇为倔强:“这小小的醉仙酿还醉不倒我,你去多拿几壶出来!”
小二面露难色:“是小的多嘴了,请姑娘海涵,可是这酒却是万万不敢要了,这一壶足以,足以……”
夏寒道:“你便放心大胆的拿吧,少不了你的酒钱。”
小二不敢拂意,又拿出两壶酒来。
夏寒只一心喝酒,菜却丝毫未动,更像是一个快渴死的人喝水一般,等一壶喝完,夏寒口中早已觉察不出丝毫辛辣味,只觉得胸口热得紧,脑袋有些轻浮,竟说不出的奇妙。她不禁大喜,又拿起了一壶,此刻已经不用了酒盏,套着酒壶嘴就喝。
众食客见状,纷纷拍手叫好,大赞夏寒海量,巾帼不让须眉。向来会喝酒的人在酒桌上总是受人尊敬,会喝酒的女人更是如此,食客们把手都拍红了,仍是止不住的赞美,只有一个白衣少年无动于衷,只一心瞧着夏寒放在酒桌上的君临剑——他已经瞧着那剑许久了。
夏寒初次尝到酒的乐趣,本就轻盈的身体仿佛变得更加轻盈,她突然放开了性子,有股倾述的欲望,但她忍住了,她是仙人,总不好当众出丑。
何况她若是大骂天庭,大骂天帝,大骂诸天神只,在凡人面前岂不是如同疯婆子一般?她越是镇定,旁人越是觉得她酒量深不可测。
三壶酒下肚,夏寒早已头晕目眩,可神情还是镇定自若,食客们从未见过这样能喝得女人,猎奇心一起,岂能轻易放过?一地主模样的人高声对小二道:“这姑娘看起来不是本地人,醉仙酿别处也喝不着,这醉仙酿是咱落英镇的招牌,我们说什么也应该尽地主之谊,请这姑娘喝个够才是,这区区三壶酒想来难不倒姑娘,若是不尽酒兴,传出去还以为咱们落英镇人小家子气,不好客呢!这样吧,这姑娘的酒钱都算我账上,你大胆地去拿酒吧,我也不说数,姑娘说够了那便是够了。”
其余众人一听,纷纷附和:“对啊,姑娘要是不尽兴,还真是打了我们落英镇的脸。”
夏寒对人情世故向来不通,还真是以为落英镇人热情好客,盛情难却,不忍拂其意,于是说道:“那便再拿一壶,多了我便喝不下了。”
“好,果然是个女豪杰!”地主赞道。
夏寒酒劲上身,只觉的浑身燥热,于是将面纱摘去,众人一瞧,纷纷惊叹,赞美之声比之前更胜,他们盯着夏寒的脸蛋,连眨眼睛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人间竟有这样美貌的女子!”
“若能与她亲近一番,我便受那刀山火海之刑,五马分尸之痛又如何?”
“这样的女子若能嫁我,给个皇帝位子也不换!”
众人心思各异,地主更是心怀鬼胎:“再美貌的姑娘总是要嫁人,我乃是落英镇首富,她若嫁我也不算委屈……”他掰开手指数了数,说道:“第十三房小妾……”
众食客再无心思看夏寒饮酒,炙热的目光好似要将夏寒烤熟一般,夏寒心觉有异,匆匆喝下那壶酒,起身便要离开,刚站起来,只觉天旋地转,就向前倒去,那白衣男子不知道是如何到她身前的,他扶起她,轻声说道:“即便是神仙也不能喝这么多久啊!”
半路杀出的护花使者,地主也是老大地不快,于是说道:“一壶哪里够,姑娘海量,再喝它三壶也不是问题,小二,去,再拿些出来!”
白衣男子拿起桌子上的君临剑,随手一挥,便将那酒桌一分为二,冷冷问道:“还喝不喝?”
地主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不喝,不喝了……”
白衣男子拦腰抱起夏寒,腾身而起,片刻,落脚之地已在城外。
男子将夏寒放在树荫之下,此时阳光正盛,君临剑格外耀眼,他拿起剑端详起来,他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热情,欣喜。
夏寒仍在熟睡,白衣男子将君临剑轻轻地放在夏寒身边,他眺望着远处山尖,陷入沉思。
忽然,他感到了一阵寒颤——他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把剑,而剑的那头正是风离。
原来,风离在外面寻了半日人,到了晌午,腹中也饿了,想着和夏寒一起去吃点东西,却寻了许久也没寻到,后来到了那家卖醉仙酿的小店,一通打听才知道夏寒被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带走了,他心急如焚,一路找寻,终是在城外找到了她。
“你把她怎么了?”风离手中的龙吟剑一刻也没有放松。
白衣男子道:“她喝醉了。”
“胡说,她从不饮酒!”
“人都会有第一次的。”
“可她是仙子。”
“仙子也会有第一次的。”
“那么,你为何要灌她酒喝?”
“你怎知是我,而不是她自己喝的?”
风离收了龙吟,转身去看夏寒,她身上酒气醉人,且脸红发热,的确是喝了不少酒。
白衣男子道:“她喝了整整四壶醉仙酿,估计要睡到明天早晨,不过不用担心,她毕竟是仙人之体,凡酒确是伤她不得。”
风离问道:“你是什么人?”
白衣男子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我没有恶意,我想,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有很多,到时候我再慢慢说与你听。”
他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你们可是在寻找仙子手中画像上的女子?”
风离忙道:“正是,你可曾见过她?”
“我见过,不过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在柳林镇,可怜你那朋友刚出门不久就被骗光了钱财,之后还被卖进了青楼,幸好她还算机警,总归是偷跑了出来,遇到我时,她后面有十几个大汉拿着刀棍紧追不舍,是我救了她,那时,她已经是满身伤痕,一身粉衣几乎已被染成了红衣,一条命也只剩下了半条……”
听到这里,风离犹如五雷轰顶,自责,心疼,愧疚,愤怒,五味杂陈,他颤动着声音问道:“然……然后呢?”
白衣男子道:“我给她治好了伤,她只休养了几日就急着要走,我问她为什么这样急,她说她在寻她的未婚夫。”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风离弯腰作揖,连连称谢。
白衣男子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我也不确定她离开柳林镇没有,你们且去找找看。”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