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龙女大人。”
丹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景元收下的这弟子,挺会来事啊。
“哎,又见面了……这两位是?”
白露先是和丹鹤打了个招呼,再是很好奇地看着丹恒与镜流。
“我是无名客丹恒。”*
丹恒点了点头:“或许你可能还记得丹枫,那是我的前世。”
“……只是一介过客罢了。”
不过镜流却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语气淡淡,就像是见到了陌生人一般冷漠。
但是丹鹤能看得出来,镜流正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真像啊。
白珩小的时候,或许也是像白露一样可爱……
白露哦了一声,并未追问镜流的名字:“这样啊……刚刚听彦卿小哥说,有人需要看诊,不知是……”
镜流点点头:“是我。”
“嗯……看起来好像没病啊,呼吸均匀、面色正常,张开嘴……舌苔也是正常的。”
白露示意镜流蹲下来,并且开始检查她的面色与舌苔。
只是看了好半天,白露都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让我来把把你的脉,手伸出来……咦!”
“怎么了?”
眼见着白露在刚把手放上镜流手腕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三人齐声问道。
“好冰!正常人的体温不可能会这么低,就算是身为冷血动物的蛇人族在冬眠时也不会有这么低的体温!你果然是有病,不过刚刚我并没有看出来……
“嗯?还有这个脉象……”
白露小小的脸庞上五官皱成一团,很明显是遇到了困难。
“那么龙女大人,我的病情如何?”镜流问。
白露像是个小大人一样,不断摇头晃脑:“当真奇怪,当真奇怪……我行医多年,居然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脉象!不知这位大姐姐能不能在我这里多留几天,我好研究研究医书对症下药……”
“可惜,我只能在罗浮留得一日。”镜流摇了摇头。
“啊,那当真可惜!你这脉象明明就是将死之人的脉象,但是却又暗合身犯魔阴的患者的脉象……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就像是行尸走肉……”
白露有些头疼:“但是我看大姐姐你也没有身犯魔阴的迹象啊,神智正常、看起来也没有魔阴身特征……对了,平常有什么失眠或者是烦躁不安的症状吗?”
“有,有的时候总会幻听,难以入眠。”镜流点头。
“啊……好吧,这病我没见过,本来是想留你在我这儿多住几天的,不过你说只能留一天的话,那我就只能治标不治本了。”
白露听到了自己不想要的回答,小小的包子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有些可惜的神色。
不过她也没有多劝,只是从自己的虚数空间里拿出来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下了一张方子。
“的确都是安魂镇定的药物……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遏制镜流魔阴身的效果,不过魔阴身无法根治,归根结底还是由于丰饶的赐福——令肉身长生,却让精神难以承受磨损……”
丹鹤暗道。
仙舟研究了许久的魔阴身,众说纷纭,但是总的归结来说,就两点主要原因。
(以下仅为小鹿个人推测,切勿当成官方设定)
第一,人的大脑容量是有限的,所以会遗忘过去,但是因为有保护机制的存在,所以人会将那些痛苦的记忆记得很清楚,比如一个人一定会记得很小的时候挨过父母的一顿毒打,但是可能会不记得为什么会挨打。
而当这些痛苦的记忆堆积多了、超过了大脑的承受能力,就有可能诱发各种精神疾病,这或许就是身患魔阴的人精神失常的原因之一。
第二,仙舟丹鼎司的医士认为,仙舟长生种的魔阴身会生出枝丫黄叶的原因在于建木——罗浮是最早得到丰饶赐福的仙舟,建木也是出现在仙舟上最早的丰饶神迹,而后来的人们又热衷于利用建木内的丰饶力量改造自我,就算是后来帝弓斫断建木、仙舟彻底放弃丰饶之路,那些改造与赐福也无法丢弃,以至于后来的仙舟人魔阴身就大多是身上长满黄叶子和树木枝桠的形象。
而这些黄叶子与树枝枝丫也不是凭空产生的——有机生物体内的细胞可是相当容易变异的存在,分裂着分裂着就有可能失控,不过短生种体内的细胞会在失控变异前死去,但是长生种体内的细胞就不会,它们能分裂更多次,变异的概率大大增加,以至于到最后细胞的分裂完全失控,长生种最终与建木一般变成“树人”。
目前的仙舟尚未有治愈魔阴身的案例,最多就只能像是药王秘传一样,与魔阴身做到共存而已。
不过丰饶在被剥夺了无私利他的命途概念之后,或许祂可以做到收回赐福,魔阴身也有可能将不复存在。
实在不行等自己登神之后制订新的规则就行了,就算是被赐福的长生种,那也必须要符合生老病死的宇宙规律。
仙舟已经承受过长生带来的灾劫与痛苦了。
就连有尊严的正常死亡在长生种眼里,那都是一种奢求……
所以镜流身为感受过长生痛苦的仙舟长生种、想要斩落赐予长生的丰饶无可厚非。
只是药师也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有人祈求祂,祂就必须给予回应。
甚至如果有人祈求祂死去,祂可能下一秒也会选择死去——只是长生的星神要是能够自杀的话,那就是宇宙级笑话了,阿哈那个家伙说不定会笑个三天三夜。
“好了!这药方一天三次,不能间断,服用三个月就能够有效改善失眠与幻听的问题。”
白露将写好的药方递给镜流,仍旧不死心地问,“大姐姐当真不能多留几天?”
“……抱歉。”
镜流沉默了一瞬,方才摇了摇头。
白露无奈:“好吧好吧……以后有机会要再来!一定要再来!我会寻找医书上的方子帮你治好你的病的!”
“好。”
“那说好了哦!你以后可一定要来!”
看着白露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镜流难得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会来的。”
而且……
“龙女大人就是最好的药了。”
“什么?”
“……没什么,我该走了。”
“好吧……再见,大姐姐!”
白露用力挥手,跑回了看诊处。
今天她还需要坐诊呢,能抽出点时间来给人单独看诊已经是极限了。
“……最后一站,鳞渊境。”
几人走到了丹鼎司内通往鳞渊境的公共星槎点。
“对了,我刚刚就有一个疑问。”
丹恒突然问:“丹鹤,贪饕我记得不是早就已经下落不明了吗?之前你又是怎么和祂结怨的?祂又是怎么出现的?”
“那只是在凡人眼里下落不明而已,在别的星神眼里,贪饕那可压根就不是下落不明啊——
“我只能说,真正算得上一句下落不明的星神,只有【秩序】的太一。”
丹鹤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多说。
黄昏战争离现在实在是太过于久远,很多历史都被模糊,有的甚至被焚化工与虚构史学家故意损毁。
“这样吗……等等,什么叫做真正确定下落不明的星神只有【秩序】太一?!”
丹恒瞪大眼,心神俱震。
宇宙中公认的事实是,在寰宇蝗灾发生之时,【同谐】吞并了【秩序】。
但是现在丹鹤说唯一下落不明的星神只有【秩序】……
那么同样确认下落不明的【开拓】阿基维利呢??!
“字面意思。”丹鹤耸耸肩。
“……”丹恒脸色煞白。
镜流也沉着眼眸。
这片宇宙远远比她想象的水要更深。
而一旁的彦卿已经想要直接捂耳逃离了。
丹鹤爆出来的东西,都是足以颠覆现在宇宙公认事实的情报!
这是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该听的东西吗?!
“算了,不说这些,告诉你们这些对你们而言并无好处。”
丹鹤转移了话题:“他们应该会在鳞渊境那尊雕像下面等我们?”
“应该是。”
几人再次沉默。
时过境迁,他们也不再是挚友,而是分道扬镳的陌路人——甚至可能是敌人。
前往鳞渊境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是持明族的圣地,外人很少能够得到允许前往参观,大多只能在外围看看海。
一行四人来到了祈龙台上。
“你们迟到了。”
刃与景元早就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说话的是刃,他的声音沧桑低沉,带着一股万事都不在意的那种冷淡。
“抱歉,去了一趟丹鼎司,找了龙女看了看病。”
镜流迈步上前。
此时的祈龙台上已经摆好了桌椅,桌子上也放了六杯倒满的酒。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酒液倒映着夕阳的余晖,闪闪发光。
五人落座,彦卿自觉地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大家却都默契地将镜流身边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那天应星那个家伙对这一世的我说了声谢谢。”
丹鹤举起一杯酒,说到这件事,自己都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这一世的我又不知道前世的那些事情,他都被吓着了——一个通缉犯对自己说谢谢,总觉得很奇怪。”
“那个时候丹枫和应星脾气性格几乎是一样的……”
“镜流,你也跑不掉,你们三个脑回路不知道是不是用挖掘机挖出来的,一个比一个清奇……连带着白珩到后来都被你们三个带坏了。”
很久很久之前,镜流第一回上门拜访丹鹤时,她就在丹枫与应星的建议下,把一个步离人的头颅标本送给了丹鹤。
……正常人上门送礼应该都不会送这么惊悚的东西吧。
“哪有你厉害?喝醉了酒带着我们去擂台自由搏击,”镜流反呛丹鹤,“你把好几个人都打成了猪头,结果我们全被将军叫过去挨骂。”
“抽象哪有白珩抽象?也不知道她带了什么诅咒,每个月都要摔坏一艘星槎,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结果全都拿去交罚款或者是修星槎了……”
说到白珩,所有人再度沉默,只是捏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不发一言。
丹鹤却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略带着沧桑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景元同样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接着唱道:“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已经是刃的应星举起酒杯起身:“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镜流:“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苦昼短,仙舟着名诗鬼诗作,本身唱的就是盲目追求长生不过就是一场空梦,讽刺的就是长生。
当年他们六人常常齐唱,还在仙舟的比赛中拿过奖。
只是现在少一人,节奏都乱了。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众人手上端着的五杯酒并未入口,而是尽数洒落在了地上。
那杯多出来的酒,则是被丹鹤一扬,酒液纷纷扬扬,化作酒雨,在赤红如血的夕阳中闪烁出金色光芒。
就当是她也来过了吧。
“……”
“最后一次,镜流,”刃放下酒杯,突然开口,“杀了我。”
……
(真的服了,想着去寰宇蝗灾刷一下没刷完的行者之道,因为要凑倒计时为零就选了巡猎,结果每次都差一点……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