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星神是什么?”
是行走在命途最前端的开路者?
是开辟了一条道路的先行之人?
是绝对高高在上的存在?
是有些走运的强者?
亦或也和他们这些凡人一样,身为何等存在的棋子?
“我不清楚。”
阿尼尔摇了摇头。
高高在上的贪饕星神阴笑一声,那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你不清楚星神是什么,就异想天开想要成为与我们一样的星神?
“那你可真有意思,无知而好高骛远的蠢货……既然想成为星神,那便要知道什么是星神,又为何要成为星神……
“若是不知晓的话,命运顷刻便会找上门来,使你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不知道何为神的人就不配成为神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宇宙中第一位星神又是怎么诞生的?”
“嘿嘿嘿……”
只是奥博洛斯并没有回答阿尼尔问出的这个的问题,只是一昧地嬉笑着,身下的诸多触手滚动,发出互相倾轧的声音。
于是阿尼尔就带着这个问题来到了匹诺康尼。
星神是什么?
他沉思着,低着头在路上走着,路边的诸多喧闹与吵嚷都未能干扰到他。
而那些已经打得完全不分敌我的猎犬家系成员和诸多游客也对他视若无睹,任由阿尼尔穿行过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想拯救我的母亲,但是之后呢?我要走的路是什么?”
阿尼尔抬起头,有些出神地看着梦境里的天空。
我的梦想……
古兽不被墙内世界的规则所接纳,一旦出现就会被围攻,甚至就连星神都会亲自出手剿灭它们。
那些天才想要研究它们,令使与星神想要剿灭它们,想要活下去唯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掌握绝对的力量,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敢、也不能对自己和自己想要保护与拯救的存在出手。
比如贪饕。
有了贪饕的庇护,阿尼尔这些年来虽然只能吃个半饱的样子,但是只要自己不主动搞事,那些个星神与令使就不会轻易前来杀死自己。
但是光凭令使的力量,他还掀不翻这片梦境。
要想解救母亲,那也只有登神。
此处到底是有同谐庇护的地方,那位星神是出了名的护短,除了巡猎之外也就只有同谐对自己的跟随者如此上心。
要是未登神的阿尼尔敢直接掀了梦境放出母亲,上一秒他把匹诺康尼毁了,下一秒同谐就该来了。
而且或许到时候来的不止会是同谐,巡猎存护估计都会一拥而上,甚至还有一个兜底的欢愉说不准也会出手。
所以……
我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为星神的?
只是为了拯救母亲?
不不不,如果只是为了拯救母亲的话,现在的自己也能够做到,只不过事后自己要付出的代价或许将会无比惨烈——甚至有可能就连自己与母亲二人的生命都要失去。
所以,为什么呢?
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登神,甚至不惜躲藏在这片梦境之中伏低做小,就为了那么一丝成为星神的可能性呢?
就在他眼神因为无休止的思考而变得有些涣散的时候,整片梦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思绪所影响,万事万物的动作忽得就停滞了下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自阿尼尔周身扩散而出,蚕食这一片原本属于同谐的梦境。
只有寥寥数人还能够保持行动。
飞霄抬起头,那双青色的狐狸眼微眯,若有所思地看向流梦礁的天穹——
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其他的存在接管了这片梦境。
“好恶心的感觉……”
丹鹤的反应更为剧烈。
他虽然同样还能保持行动,但是不知为何,眩晕、头疼、胸闷、幻听等等问题都找上了门。
【不要逃避……既定的毁灭……既定的命运与死亡……】
【命运……】
【命运的谕示……终将成真……】
“呃啊……”
丹鹤捂住额头,只觉得头疼到眼睛像是要爆开来一样,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如同雷鸣一般沉闷却清晰。
诸多呓语回荡在耳边,到最后只剩下了毫无意义的嗡鸣声。
胃部在不受控制地痉挛,酸水在一股又一股地朝着喉咙口冲击,试图令他张开嘴。
随后丹鹤就开始呕吐。
那呕吐物先是一道彩虹,随后颜色逐渐变化,最后却变成了光是看一眼都会让人感到生理不适的黑色物质。
它们在地面上流淌着,在昏暗的梦境中折射出诡异的光彩。
一旁的飞霄抓住丹鹤的胳膊避免他直接跪倒在地,眼中的心疼之色一闪而过。
但是师兄应该不会需要心疼怜悯。
“是被这股未知的力量影响了?”
“……可能。”
丹鹤捂住额头,声音相当的虚弱。
明明胃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但是那眩晕感不减反增。
“那么我现在做什么可以帮你缓解这种状况?”飞霄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哕!”
丹鹤依旧在吐,飞霄束手无策,只能帮师兄顺气缓解呕吐后产生的不适感。
她不是医师,并不会看病,看不出来现在的师兄究竟是怎么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梦里不会死人,就算是师兄被呕吐物堵住了喉咙口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飞霄又不是不会急救措施,要是师兄真的被呛到了,她也能进行紧急施救。
……只是为什么?
师兄究竟是感受到了什么才会呕吐?
又或者说这样剧烈的呕吐只是表象,还有其他的病症正在师兄的身上一并爆发?
毕竟一般的呕吐也不会吐出如此令人感到
“你还有其他的地方不舒服吗?”
现在的丹鹤看东西都已经出现了重影,整个人就好像被丢进洗衣机里来回滚动搅拌一般。
但是为了不让飞霄担心,他还是尽全力回答了飞霄的问题,只是那声音已经虚弱到让人听了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抱歉啊,飞霄……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头很疼,眩晕感……相当严重,胸口也发闷,心跳很快……还有幻听……真的好吵啊……还有我的耳朵也好痛……”
“……”
飞霄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在丹鹤结束呕吐之后,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瓷瓶。
“抱歉,我好像也只能这样做,希望你能好受一点……”
“……已经足够了,没关系的。”
丹鹤艰难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头很沉重,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一些散碎的记忆也自脑海深处涌出。
【师父,什么是师兄啊?】
【师兄就是要保护师妹的,知道吗?好好保护师妹,别让她被欺负了。】
【既然是师父的吩咐,那好吧,我知道了。】
【我们的小丹鹤真乖……不知不觉你也长大啦,也可以去保护其他人了。】
【我超厉害!】
【嗯,我们丹鹤最厉害了。】
看不清面庞的狐人女子抚摸着记忆中的自己的头,温暖的触感犹如母亲一般。
持明族没有父母的概念,丹鹤很清楚地知道。
所以那个狐人女子对他而言,一定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
【所以你会不会说仙舟话?】
【……不会。】
【要不是师父之前硬要我学了步离人的语言,我还听不明白你说什么呢……来,跟着我念,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楚,星本山……】
【是人之初性本善啦,你读错了三个字!仙舟语虽然难学但是你也要学呀,你可是和我一样,是我们曜青将军的弟子,可不能给师父丢脸……】
等等……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只是还没等丹鹤细细思考,头便猛得传出剧痛,似乎有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不能去回忆……
不能去触碰……
否则……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丹鹤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有星星点点的殷红色血迹自他的嘴角溢出。
“现在还不是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所以还请再等等吧等何时能与虚无共存即是完全回归之时”
不知是何人的低语声响起,丹鹤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飞霄察觉到了怀里的师兄已经失去了意识,本想下意识地收紧抱住他的手,却又想到师兄现在的情况,最后还是松开了些许。
她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怀里丹鹤的发丝,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肩膀上。
飞霄突然很想哭。
为什么师兄就要经历这么多苦痛?
为什么师兄总是要经受这些死亡?
为什么师兄总要被折磨到心神俱疲?
……若师兄不是星神的棋子就好了。
那么他们二人一个是剑首一个是将军,是一并长大的师兄妹,也是性命交托的战友。
若是师兄只是普通的持明,那么他们应该就会像是曾经那样一直并肩作战巡征追猎,直到生命的尽头。
若是能够同生共死,那么他们就算是不将那些心意说出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惜,没有如果。
师兄的存在特殊,注定了他得不到安宁。
她只能做到见证这一切,却无法阻止,更不能阻拦。
但是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