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你怎么起来了?田老头说你要躺好几天呢。”
宜秀察觉到动静,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堂屋门前的曹崇敬不由急了。
“躺着不舒服,我起来看看,阿娘他们去哪了?”
曹崇敬避着地上的水坑,踩着一地的烂泥来到了厨房门口。
“阿娘和大哥去大叔家抬铡刀去了,小妹玩去了。”
曹宜秀抬头看到曹崇敬脸色确实好了不少,才放心下来,开始交代家里人的动向。
“嗯。”
曹崇敬随意的应了一声,抬脚朝外面走去。
“小哥,外面路滑,你头还晕着,要不你再回去躺着?”
曹崇敬摆了摆手,“没事!”
曹宜秀从厨房探出头,看到曹崇敬从屋角抽出一根粗木棍当拐杖,才放心的继续回去洗菜去了。
曹崇敬来到外面,院子外面靠西侧的位置堆了一个柴垛,去年收的麦秆差不多烧完了,还剩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是大豆秸秆,还有些去年秋天收的枯草。
平原地区的农村做饭就烧这些。
剩的这一小垛柴要烧到夏收之后,新的麦秆下来。
但曹崇敬知道今年新的麦秆不会分下来了。
这一年有些地方已经开始了大锅饭。
但是大队里面没有余粮,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合计着夏收结束开始大锅饭呢。
这些柴火就不会分下来。
可大锅饭也只维持到了冬天,那个时候粮食吃的差不多了,又没有柴火,这个冬天难熬了。
他们这地方是平原,老百姓就靠着土地过活。
周边没有大的林子,平日里烧的柴火都是庄稼秸秆。
本来能用到明年夏天的柴火被浪费之后,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加上明年大旱,路边的枯草都找不到,那个时候是真的难啊。
曹崇敬正琢磨着怎么多给家里准备点东西的时候,不远处两人抬着铡刀慢慢的走了过来。
“小二,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躺着吗?”
“阿娘,老是躺着也不舒服,我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曹崇敬迎了上去,接过老娘手中的那一边,和大哥一起把铡刀放在了柴垛旁边。
“这会也没事,要先把麦秆用铡刀切碎,等会和泥,你大叔说他等会过来帮着一起补屋顶。”
曹崇敬看了一眼板着脸不说话的大哥一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曹崇海去扯麦秆,曹崇敬就蹲下身抬起铡刀,等大哥把麦秆放进刀口,就压下铡刀切出一小堆碎麦秆。
接着再抬起来,曹崇海再把麦秆往里送一段距离,曹崇敬接着切。
看到兄弟俩默不作声的干活,王氏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在曹崇海看过去的时候,给他使了个眼色,才朝院子里走去。
切完一把麦秆,曹崇海回身接着取麦秆,曹崇敬把切下来的麦秆碎往旁边推了推腾出空地。
“老二,你是不是还怪我呢?”
曹崇敬沉默的时候,曹崇海开口了。
曹崇敬抬头看了大哥一眼,没有说话。
他并没有像小孙子说的那样穿越重生之后接收到新的记忆。
这是他的上辈子,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但还隐约记得这会,他和大哥的感情并不好。
“我也是没办法,咱爹去了,我要是不抓紧热孝之内结婚,就要等三年,我能等,你大嫂也不能等。”
“大哥说这些做什么?事情已成定局,是想让我毫无芥蒂?”曹崇敬想起那些年受过的苦,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咱们毕竟是亲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当没我这个大哥?”
曹崇海脸色不好。
“就像这次,你会修房顶吗?就这么犟?你这摔了不要紧,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想到几个叔看他的眼神,曹崇海脸色更不好了。
“哈?怎么看你?你在爹热孝期间做了人家上门女婿,丝毫不顾阿娘和大妹小妹会不会饿死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村里人会怎么看你吗?”
曹崇敬豁然抬头,眼神锐利的盯着曹崇海。
“曹崇海你就是个懦夫,你不就是不想养着阿娘和大妹小妹么,说什么没办法,你要是有担当,大可以把大嫂娶进门。”
“可你怎么做的?你真要我把你脸皮扒下来吗?”
随着交谈的继续,前世的那些记忆越发的清晰,曹崇敬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这个时候,火气也不由得大了起来。
“曹崇敬!有你这么和大哥说话的吗?”
曹崇海脸色阴晴不定的低吼,他不确定二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想让我怎么跟你说话?”
曹崇敬索性把铡刀往下一压松开了手,抬头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上辈子一直装模作样的大哥。
“你!”
“怎么了?怎么了?你俩怎么又吵起来了?崇海,小二还伤着呢,你有话好好说。”
大概是听到了兄弟俩的争吵,王氏连忙出来制止。
兄弟俩默契的住嘴,接着干活。
切完碎麦秆,曹崇敬也不说话,起身就回了屋。
就算过去几十年,他也还是不能释怀。
养老娘和两个妹妹他没意见,可当初那么难的时候,曹崇海硬生生的把这些都堆到他身上,那难道就不是他的老娘和妹妹么。
凭什么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他这个老二?
而曹崇海就理所当然的做了黄家独女的上门女婿。
虽说实行公社制了,曹崇海想要的黄家的那些田地没得到。
可黄家的家底在那里。
黄家老两口也还在,一家人倒是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可曹崇海他是不是忘记了他还有老娘?
最困难的时候,他上门要一口饭给大妹救命都被拒之门外。
他曹崇海算个屁的老大!
一个人躺在西屋的小床上兀自生着闷气,把前世这个时候的记忆都梳理了一遍。
听到外面热闹了起来,曹崇敬才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外面,曹崇海光着脚,挽起裤腿在一堆烂泥中踩着。
要把烂泥和碎麦秆充分搅拌在一起才好用来修补屋顶。
“崇敬怎么起来了?好点了吗?”曹德富看到站在门边的人,出声打招呼。
“大叔,好点了,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曹崇敬上前两步,摸了摸口袋想掏出烟送出去,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他没有。
他一辈子不抽烟不喝酒,身上就更不会放烟了。
讪讪的放下了手。
“嗐!哪里用得到你,这么多人呢,就修补一下,一会就好了,你在旁边看着,别碰到你。”
院子里,德旭叔家的崇爱、崇军、崇党都在。
曹崇爱比曹崇敬大两岁,曹崇军跟他一样大,曹崇党小三岁。
曹崇党在下面扶着梯子,曹崇爱在屋顶上整理麦秆,曹崇军站在梯子上给他打下手。
院子外面,德富叔家的曹敏和德文叔家的曹崇浩在整理一堆芦苇杆。
见确实没自己插手的地方,曹崇敬也不强求,转身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