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调查处大楼,监控审讯室。
古惊鸿和简姿坐在和平对面,二人都戴着眼镜。
审讯室外的大玻璃处,云溪、苏苏酥,还有宁有才都在。
“古处为何戴眼镜?”宁有才问道:“真真是丰神俊朗,英姿不凡……”
“闭嘴。”苏苏酥道。
宁有才果然立刻不说话了。
讲真,他有点怕苏苏酥。
“屋子里那位的异能是隐身,我们怕他跑了。”云溪耐心解释道:“眼镜是为了能看到他。”
“可他在啊。”宁有才讪讪开口,被苏苏酥瞪了一眼又立刻闭上了嘴。
云溪解释道:“现在确实是显现的。但他发起异能的条件和失效的条件我们都不知道,戴上保险。”
审讯室内,古惊鸿有意让简姿学习审讯技巧,和平就是一个很适合的突破口。
简姿先例行公事询问,但和平拒不开口,一直板着脸不说话。
简姿转过头看古惊鸿,他抱臂不语,明显是等着简姿放大招。
简姿叹了口气,“我去过你的学校。”
和平的睫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有戏。
简姿站起身来,将钱俊芳的口供放在桌上:“办公室主任、钱老师,都对你印象很深刻。尤其是钱老师,说你吃了很多苦,听话又努力,还记得你们兄弟俩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可命运还是加诸了太多的伤害和不公。”
她也讲了自己从村民口中调查到的真相,讲了以童速和秋瑕为首的这帮人,是如何欺负他们兄弟俩的。
当看到和平的双拳紧紧攥住,怒喝一声:“别说了!他们本就该死!”的时候,她知道,时候到了。
简姿突然停下了审讯,从门外拿出来一个熟悉的老式饭盒。
就是初中时钱老师给和氏兄弟装饭的那个老式饭盒。
“审了这么久,你应该也饿了吧。”简姿把盒饭往和平的手边推了推,低声道:“这是钱老师特意给你做的,还热着。左边是和睦爱吃的,右边是和平爱吃的。”
清亮的眸子灼灼盯着和平,反问道:
“那么,你是和睦,还是和平?”
和平颤抖着手,像是害怕又像是舍不得,那份近乡情怯让他都不太敢触碰钱老师的饭盒。
可最终,他还是珍视地将饭盒捧在手心,缓缓打开。
喷香的红烧肉色泽鲜嫩多汁,已然浸透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旁边有一份素菜,是依照和平的口味做的。
他看到后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吃吧,一会凉了。”古惊鸿说着,他也冲窗户外面招招手,让三苏把他和简姿的外卖拿进来。
大家一起吃,也就不尴尬了。
谁知道和平吃了没两口,就突然说道:“我是和睦。”
简姿的筷子突然掉到了地上,她惊讶地望着那个脸上有大疤痕的男人。
他抬起头来,望着同样惊讶的古惊鸿认真重复了一句:“我是和睦。”
十六岁那年死的人,是他弟弟。
和睦陷入回忆:
十几年前的秋天,和氏兄弟刚升初二。
因为前一年是和睦去报道,而和平还没见过报道的场景,所以这一次,去报道的人换成了和平,由和睦留在家里照看母亲。
谁知不到放学的时间,和平就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他不敢让妈瞧见,一脸惊慌地拉住了和睦的袖子说道:“我们被发现了。”
原来,童速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又联合班里头的几个刺头儿欺负和平。
结果秋瑕心细,看到了和平肩膀上之前被扎的伤口没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想要印证猜测,办法太多了。
和睦跟和平就算再小心谨慎,也只是初中生罢了。
“和平被要挟,诈出了我们是两个人,此后的日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兄弟二人完全成为了童速他们那帮混账的出气筒。
心情好了,他们打和睦兄弟一顿;心情不好了,他们也要打和睦兄弟出气。
更过分的是,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在学校欺负人,甚至乌泱泱地搅合到家里来,当着重病的母亲侮辱他们!
看着母亲在床上无助落泪,和睦心疼极了。
那一天,和平没忍住,跟童速他们动了手,久病的母亲看到兄弟两个人被欺负,母性被激发,从床上摔了下来,随后突发心梗去世。
“可当时所有人都在嬉笑愚弄我们两兄弟,没人发现我妈已经从床上摔下来……不,也许我弟是发现了的!他当时一直喊着别打了,想伸手去够我妈,可我那会儿已经被打得满头是血、神志不清……”
等醒过来的时候,母亲的尸体都硬了。
怪不得。
简姿心道,怪不得童速和秋瑕死得那样惨,连个全尸都没留。
原来和母当年死亡,也并不是全然因病。
简姿垂眸,年少的童速一行如恶魔一般闯进了和氏兄弟的生活,湮息了他们家里最后的生机。
死都便宜他们了!
和睦说起这些时双眼通红,一张狰狞的疤痕脸如同地狱修罗一般,他愤愤地攥紧了桌子怒声道:“你们说!这样的人他们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古惊鸿沉默片刻,“你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希望你们能够好好活着。可你却为了这些人渣变成了一个连环凶犯!”
这一场对局里,根本没有赢家。
被命运摧残、被童速一行欺辱的和氏兄弟一家没有赢,死去的童速一行虽然为自己曾经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却也留下了妻儿父母无人照料。
恶因皆种恶果。
简姿道:“可是那些村民们都说,死去的人是和睦。你……”
“我跟我弟长得很像,你们都看到过照片吧。”
和睦苦涩一笑:“那天,童速那帮人,本来是要摁着我去河边的。”
也许是双胞胎之间心意相通,那天和睦跟和平都有一种颇为不祥的感觉,好像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似得。
所以和睦就说他去。
但和平说:“哥,还是我去吧。”
兄弟二人推脱了半天,是和平借口他去厕所,让和睦等他回来再议,拖延了和睦的脚步,和平兀自先去了鱼塘。
等和睦反应过来的时候,再赶去河塘,远远就看到了被摁头在水里挣扎的和平。
童速那些人嘻笑的脸是世间最丑恶的镜像,照出了和睦一家不幸的一生。
和平当时已然快没气儿了,他仿佛感受到和睦来了,一直冲和睦的方向动着嘴无声道:“别过来。”
一旦来了,死的就是两个人。
和平希望和睦能活下去,代替他,好好地活下去。
“其实村子里的人也经常会把我们兄弟俩认错。之所以他们咬定是我,是因为我当时心神俱裂,主动说了我是‘和平’。”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冲上去把弟弟救下来,恨童速这群恶魔!
如果可以,和睦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现在,他却要背负着命运的枷锁和仇恨,顶着弟弟的名字,负重前行。
直到复仇成功。
和睦咧嘴露出一抹得逞的冷笑。
黄泉下的妈妈和弟弟,终于能够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