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子里分别陈放着一串佛珠,一枚玉佩,以及一根雕刻精致的木簪。
温梨仔细端详两眼,掏出帕子裹住自己的手,拿起一枚玉佩放到鼻下闻了闻。
没闻到什么异味。
徐姑姑在一旁与她解释:
“玉佩和木簪娘娘几乎没用过,倒是那串佛珠,娘娘特别喜欢,所以一直拿在手里盘着。”
“当时愉太妃送的时候,说这佛珠和木簪是出自同一根奇楠沉香木。”
“是法华寺的高僧因机缘所得,整根沉香打了一尊佛像,余下的边角和枝丫打出了三串佛珠和五根木簪。”
“娘娘手里的这串就是头制的那一串,还是高僧放在手里日夜诵经受了三年香火的。”
“她当时送给娘娘的时候,这一番说辞把娘娘给说动了。”
“因娘娘时常吃斋念佛,只为给故去的太子爷和太子妃祈福,所以对着这串佛珠很满意。”
“故而时常握在手里,几乎是日日夜夜相伴。”
温梨听她这一番解释,立刻放下手里的玉佩,转而拿起那串佛珠闻了闻。
一股醇厚而浓郁的甜香和乳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清凉气息让人神清气爽,让人不自觉身心似感柔和而温暖。
的确是沉香独有的气息。
温梨仔细品了好一会儿,又拿到鼻下再闻一遍。
不对,这香味中,似乎混有另外一种味道。
但是这味道很淡,完全被沉香的香味给覆盖了,若是不仔细鉴别,根本察觉不了。
温梨直接将佛珠放到地上,让离周给她找块石头或钻头。
徐姑姑看出她要做什么,连忙阻止。
“王后,这佛珠……”
“这佛珠有问题。”
话音一落,她毫不犹豫握着一块石头砸了下去。
地上的佛珠被她砸了三下,有三四颗被砸到,其中两颗裂开。
她拿起其中一颗闻了闻,果然。
“是见血封喉。”
“什么?”
所有人脸色大变。
“这愉太妃心思为何这般歹毒?姐姐平日对她不薄,吃穿用度从来不曾短缺,她为何要下这样的毒手?”
从皇宫回来的影墨最清楚原因,他恼恨地大声揭露真相:
“因为这个愉太妃她是晟北细作。”
钱太妃满目震惊,直接破口大骂。
“杀千刀的,没想到身边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个祸害。”
“我们竟都没察觉,真是该死。”
想起自己平日与她姐妹相称,对她也算多番照顾,气得她捶胸顿足。
“怪不得她有意无意就向我打听王后的事情,原来是不安好心。”
“天哪,那她每隔几日就端来参汤孝敬姐姐,那汤里是不是也有毒?”
“这见血封喉和这参汤的毒是不是一样的?为何用银针把脉都试不出来?”
温梨神色严肃答道:
“汤里的食材没毒,或者说,若没有这串佛珠,那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参汤我上次查验过,放了一些附子、人参和桂圆等。”
“这些药材放进去炖,可补心悸气短,胸痹心痛,很对母后的症状。”
“这些东西单放在一起,控制好用量,它就是一些进补的药膳而已。”
“所以我们根本察觉不出任何一点问题,用银针也验不出来。”
“见血封喉又是涂抹在佛珠内部,平常验的时候也不可能将佛珠砸开来验。”
“加上这毒没有什么味道,佛珠身上独有的气完全就能将它遮掩。”
“这阴谋算计得,可谓心机颇深,防不胜防。”
黄啸不由发问:“她一个待在后宫里的妃子,是怎么得到这种毒的?”
徐姑姑握紧拳头闭眼答道:“愉太妃来自南边。”
温梨盯着地上裂开的佛珠解释道:
“这见血封喉也称箭毒木,一般分布在南方那些植被茂密之地。”
“被当地百姓用来涂抹在箭头上,用于狩猎或战斗。”
“愉太妃出身南边,知道这种毒树一点都不稀奇。”
“母后没有直接接触,但是经常把玩在手中,慢慢地汗液或者偶有伤口。”
“若是被它日积月累地侵蚀,时日一长,毒素就会慢慢渗入体内。”
“加上这道人参鸡汤,这是在日复一日地给她上慢性毒药。”
“怪不得她只做这一道,真真是煞费苦心,用心良苦。”
徐姑姑已经恨得浑身颤抖,双唇哆嗦。
其他人听完也怒得切齿拊心,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人大卸八块。
宁安痛心不已,揪着心耐心安抚。
她知道现在不是后悔唾弃的时候,重要的是如何想办法救太皇太后。
所有人的目光全注视到蹲在地上的人身上。
听到外面的动静,林太医搀扶着陈老走出来。
“这见血封喉历来无解,这可要如何是好?”
“我们两人合力也只是暂时将毒压制,根本拖延不了太长时间。”
所有人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温梨死拧眉头。
“以我现在的能耐,我也解不了。”
听得她也解不了,钱太妃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萧宁安惊呼,连忙叫人帮她将人扶到一边去坐着。
小郑太医叹着气连忙过去救治昏厥的钱太妃。
众人悲痛低着头,焦急的同时,却为自己无能为力感到焦灼不安。
温梨掐着额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快速想着对策,不能坐以待毙,母后也不能出事。
不然对大宸而言,将是一个巨大的创伤。
眸光一闪,她起身奔回隔间去翻百毒谱。
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之时,院外枣红色的骏马嘶一声,停在门口。
马上的人一个闪身下马奔向东厢院。
他进去后,后边一阵马蹄声紧随其后。
萧行严大跨步跑进明堂,众人一看到他来,顿时悲喜交集。
“王上,您终于回来了?”
“母后呢?”
“在侧间。”
萧行严没有任何停顿,径直朝侧间走去。
陈太医和林太医,徐姑姑,崔嬷嬷和黄啸跟着他进了侧间。
望着床上面色惨白,唇色发黑的母后,萧行严一下跪在榻前。
伸手小心翼翼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眸色中不敢置信与心痛。
他囔囔道:“原来那个女人说的‘你会后悔!’,是这个原因。”
“若是知道,我一定不让她就这么轻易死了。”
“定会让她万劫不复!”
他悔恨地一拳砸在地板上,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来的路上影从已经将事情快速与他复述一遍。
他骑在马上,浑身血液一点一点凝固,冻得他浑身颤抖。
他以最快的速度,疯狂挥动马鞭抽打招云。
生怕来晚一步。
看着往日那个孤冷高贵的女人安静躺着,毫无生机,他顿时心生寒意。
他已经失去皇兄,他不能失去她。
她还没看到他儿孙满堂,没看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母后,九郎回来了,您千万不能有事,我和梨儿还需要你。”
“您说的要抱小郡主还没抱到,您不能就这样离开。”
“您答应九郎,一定要坚持住好不好。”
“只要您挺过去,好起来我们一定给您生一个小郡主。”
“母后.......”
“王上。”
陈太医上前轻唤他一声,“太皇太后的毒只是暂时压制。”
“需得赶紧想对策,不然……”
不然只能准备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