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秦朝。
李信率领百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下。
秦朝之所以没有在百越地区建设秦直道,是因为嬴政觉得,羌人地区那片贫瘠之地,虽然同样山多,好歹没有那么多树木,建设难度还好。
也不知道嬴政是不是知道烧山的害处,反正暂时没有投资建设秦直道六号线的想法。
如此一来,李信的百万大军,相当于绕了一段路,才抵达滇越。
有过先前的教训,这次横跨丛林的伤亡,有所缓解。
当养逾崪得知大部队要来了,他连忙跑去请罪。
“李上将,我有罪!”
“???”李信被这么一说,他懵逼了,什么情况?
“李上将,我在没有得到始皇帝手谕的前提下,私自出兵。”
李信的神情立即凝重起来,违反军纪,这可是大罪呀。
“细说。”
养逾崪将自己率领一万士卒,不仅打跑了恒河郡的敌人,还把天竺郡的敌军全部驱赶出去。
李信的表情一度精彩,他顿时不知道,该夸还是该贬。
“真有你的。”
同样是军将,李信能够理解养逾崪的做法,而且非常赞同。
可是,陛下怎么想的,那就不知道了。
“你真的只带了一万士卒,就将敌军十万卒,全部打跑了?”李信将信将疑的问道。
养逾崪点点头:“是呀,我还杀了他们三万卒。”
“......”李信深吸一口气,好想说一句“牛逼”。
虽然他不知道吐火罗军团的实力,但是以少胜多的战役,总会让人惊叹。
“这小子,真是人才。”一语双关。
李信瞬间升起爱才之心,他不希望养逾崪被惩罚。
可是,如果刻意隐瞒陛下,那是欺君之罪,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李信没有说什么,他默默地拍了拍养逾崪的肩膀,转身回去营帐。
他尽可能的,在文字中为对方求情,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一封带有个人主观的谏书,也不知道陛下看了之后,会怎么想。
李信让五万人,先行进入孔雀旧地,他则是暂时留在了昆明郡。
因为他要等斥候绘制舆图,顺便等陛下的手谕。
养逾崪终日活在惶恐之间,他害怕极了。
李信也没有跟他接触的意思,而是保持一定距离,免得让对方误会,整天过来骚扰他。
三个月后,始皇帝手谕寄达。
【养氏逾崪,不守军纪,目中无君,念及有功,死罪可免,撤其爵位,贬为大夫。,如有再犯,定斩不饶。】
看得出来,嬴政虽然生气,但他没有责怪。
所谓的降爵,看似很严重的惩罚,实则不痛不痒。
养逾崪本来是十级左庶长的爵位,被降了五级,成为大夫。
这个阶段很容易升级的,只需要打几场漂亮的战斗,就能重新恢复爵位。
另外,手谕中并未提及撤去养逾崪的职位。
换言之,始皇帝希望他戴罪立功,再创辉煌。
这可是违反军纪的大罪,不罚不行。始皇帝仁慈,仅仅是口头警告。
养逾崪悬着的心,终于下来了,他泪眼婆娑,跪下来,朝着咸阳方向深深一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不敢有任何怨言,心中明白,陛下没有取他的性命,已是宽厚仁慈。
李信走过来,拍了拍养逾崪的肩膀,笑道。
“还不速速谢过陛下?”
养逾崪又跪了下来,感激涕零。
“你如今已不再是左庶长的职位,便没有资格继续担任一郡守将。”
“从今往后,你随我去西征吧。”
虽然始皇帝手谕中,没有写明撤职,但是,如果养逾崪继续留在昆明郡,他一辈子都难以进步。
“谢过李上将!”
“好好干,不要让陛下失望了。”
“唯——”
......
话说吐火罗军团,本以为十万打一万,优势在我。
【ps:巴克特里亚王国所在区域,在《山海经》《史记》《汉书》皆称为“大夏”,在《隋书》《北史》《新旧唐书》则唤作“吐火罗”】
【大家应该不习惯我称呼他们为大夏国吧?所以,不存在考究不严谨。】
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被反杀了四万。
“总督!怎么办?”
那人嘴里的总督,名叫欧西德莫斯,原为塞琉古王朝的索格狄亚那总督。
塞琉古王朝,采用分封制,委派其亲属和功臣为各州总督。他们的诸侯,就叫做总督。
欧西德莫斯属于先反叛,再独立为王,在公元前230年立国。
本来他就对孔雀王朝那片地方虎视眈眈,想着有一天发兵南下。
没料到,被来自东土的大秦,抢了先机。
于是,欧西德莫斯趁着秦军凯旋之际,在后方偷家。
家是偷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如何保卫自己的家园。
“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没有进攻那里,他们秦人,还能定我们的罪?”
欧西德莫斯心一横,想出来这个好主意。
“只要我不承认,我就无罪。”
难不成你们秦朝,硬要盖帽子给我?那是不道德的,严厉谴责,强烈抗议!
至于在战场上遗留下来的军备?抱歉,我家武器库被人偷了。
小偷,真的太坏了!
只是,欧西德莫斯这个想法,让臣子们忧心忡忡。
“总督,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欧西德莫斯大手一挥,“两国交战,必有事端。否则视为入侵,塞琉古是不会不管我们的。”
“可是——”有大臣犹豫,“可是我们与塞琉古,决裂了呀。”
“呃。”欧西德莫斯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大臣站出来,义正严辞的说道:“没有关系!分家的孩儿,难道就不是父亲的儿子吗?”
“啊对对对,很有道理!”欧西德莫斯连忙响应。
......
当李信率领大军,来到恒河郡的时候,他表情凝重。
因为,情况很不乐观。
原本属于大秦疆域的天竺郡,被吐火罗军团夺走之后,虽然养逾崪又收复回来,然而,他不敢留守士卒。
因为这本是昆明郡的守卒,如果留下一部分在天竺郡,于情于理都不合法。
这就导致了,天竺郡这片土地,成为了无主之地。
从安息国越境过来的希腊人,占据了这片地盘,大声说着“自古以来”这种话。
他们想要将偷窃的行为,变成合理合规合法。
“对方有多少人?”
“不知道。”
“去探一探。”李信微眯着双眼。
好像涉及的国度有点多,要慢慢清算,一个都别想跑。
不过,现在要解决的,是吐火罗。
百万秦军,兵临城下。
欧西德莫斯悄咪咪的走上城墙,暗中观察。
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差点没被吓尿。
你知道一百万人,有多少吗?
“喔,上帝啊。”欧西德莫斯连忙向上天祈祷,希望无所不能的上帝能下凡人间,拯救他。
众所周知,古代西方国家大部分都是神权至上。
吐火罗的所在区域,本是亚历山大大帝的遗产,所以还保留着神权统治,人人信奉上帝。
当年,亚历山大大帝以上帝之子的身份统治万民呢。
话说回来,上帝到底有多少个儿子?
......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东方与西方的君权、神权之争了。
西方不必多言,神权都压制君权多少年了?教皇比你一个国王还要牛逼。
而东方,在上古时期,那时候还是部落文明,神权是压制君权的。
在部落里,地位最高的人,是大祭司,而不是酋长,因为大祭司可以沟通上天,酋长若有所求,只能拜托大祭司向上天祷告。
后来,颛顼大帝提出“绝地天通”的说法,是君权对神权的第一次挑战。
绝地天通,顾名思义,就是天上天下,神与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然而,颛顼大帝万万没想到,被他压制的神权,在商朝又死灰复燃了。
商朝对于神灵与祖先的崇敬,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夸张程度,现在看来十分抽象。
无论干什么,无论怎么样,遇事不决,祭问上天。
比如说,我今天便秘了,拉不出屎,不行,先问问上天怎么说。
在这个神权大于君权的时代,难道商朝君主就甘心被压制吗?
并没有。
其中,出现了一个“武乙射天”的故事。
《史记》记载:“帝武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命曰射天。”
简单来说,就是武乙当着一群大司命的面前,指着高空中悬挂的皮革囊说道。
“喂,我在革囊上写着天道二字,以此来代表天神。如果这世上真有天神,那我必定射不穿那皮囊,他们会用神力阻止我。”
“敢不敢赌一把?”
武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箭射穿了皮囊,里面的血哗啦啦流出。
“啊?天神呢?原来这世上没有天神啊,那我们还祭天做什么?”
把那群大司命气得半死,认为他在亵渎天神。
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无言以对。
武乙射天,自此推开了君权对抗神权的第一道门。
接着来到周朝,周文王以纣王“疏于祭祀”为由,攻入朝歌,推翻了商朝的统治。
而周文王姬昌,从他写了《周易》这本书不难看出,可以说,他代表着神权阶级。
君权最终还是败给了神权阶级。
当神权阶级同时拥有了君权,周朝君主就想更进一步。为了稳固统治,首次提出了政祭一体化的思想。
即“君权天授,吾为天子”,周朝君主直接把大司命这个职位给废除了。
本王都是天子了,本王一人便可沟通上天,还用得着你们这群神棍装模作样?指指点点?
虽然说,君主自称“天子”,看似低人一等,但却是伟大的历史进步。
也就是从周天子开始,君权已经开始压制住神权。
不过,周朝的手脚并不干净,因为天子依旧需要神权,来维护他们的统治地位。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尽管周天子提出礼制,他们还是留下了隐患,巫教,在中华大地依旧横行。
直至,那个男人的横空出世。
他通过最简单粗暴的行为,将巫教几乎灭绝,差点把神权赶尽杀绝。
从那一刻起,君权至上,唯我独尊的理念,开始确立。
他,就是秦始皇。
纵观秦始皇统治时期,你几乎看不到任何有关于“巫”的记载,好像从秦朝就绝了种。
尽管他嘴里喊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口号,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做。
哪怕是泰山封禅所刻铭文,字里行间皆为歌颂皇帝,而不是向上天祈祷,不是敬告上天。
在此之前,你见过有这样不把老天爷放在眼里的君主吗?
秦始皇把他的地位,无形中抬高到天之上!
什么天子?朕是皇帝!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从此摆脱神权束缚,走进人文主义,什么狗屁上天,老子只信我自己!
......
回过头来看看“焚书坑儒”,看似残暴,其中有春秋笔法。
第一个版本,是司马迁的《史记》,他没有说坑杀的是儒士,而是方士。
方士是什么?在那个时期,泛指从事医、卜、星、相类职业的人。
【参考春秋战国佚名所着《素问·至真要大论》:“余锡以方士,而方士用之尚未能十全。”】
这群方士,就是巫啊,他们代表着神权阶级。
焚的什么书?巫书。
坑的什么人?方士。
而《史记》的诞生年间,在汉武帝时期,天人感应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
司马迁写书,应该是带有个人主观色彩的。
比如说“武乙射天”,《史记》描述他的结局“暴雷,武乙震死。”
这么离奇的死法,你信吗?
学者研究史料发现,武乙晚年在渭水流域打仗,很有可能是死在征伐西方方国部落的战斗中。
也就是说,什么被雷劈死,不过是巫师们编造出来,稳定人心,维护统治的谎言。
“你看,他不敬上天,被天雷神罚了,大家不要学他呀。”
为什么说司马迁带着个人主观呢?看他评价武乙,“帝武乙无道”。
武乙射天这个行为,在我们看来,分明是很爽的一件事情,他却嗤之以鼻。
因为,儒家是巫祝、史宗的延伸,本质上他们是神权代表,不过是被削弱过的。
于是来到第三阶段,被秦始皇灭绝的神权,又被汉武帝重新启用。
这一次,神权换了个名称,不再是巫,而是儒家。
从此,华夏封建社会,又回到了最初的阶段,用皇权来暴力镇压,以神权去抚其心灵。
“皇权的剥削虽然让你现在生活很苦,但这都是来自神的考验呀,现在越苦,死后越甜,不要有反抗的想法哦,因为你天生就是牛马。”
你看看儒家典籍中,是不是有相对应的金句?
儒家之所以被皇家推崇,因为符合统治者的利益。
儒学最大的贡献,就是三纲五常带来的等级制度,洗脑老百姓必须要服从,哪怕你生活受到了压迫,不要慌,这是你应得的。
纵观古代一切农民起义,都可以看作,是人权在挑战神权。
奇怪的是,凡是造反,几乎都在大喊着“替天行道”的口号,说明神权这玩意,是真的好用。
到了魏晋时期,统治阶层不满足现状,从外面引进新的神权,佛教,这是第四阶段。
然而他们没想到,一山不容二虎,佛家强烈谴责儒家的三纲五常,是丧失人伦的愚民理论。
到了清朝时期,统治者在推崇儒家的前提下,又搞出一套种族血统理论,这是第五阶段。
至于第六阶段,破除封建迷信,提升公民素养,树立文明新风,这是一次历史新突破,多的不说了。
......
回到正题。
欧西德莫斯见到秦军人数竟如此恐怖,他吓坏了。
连忙派遣使者,去谈和。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总督,不要呀。”
欧西德莫斯叹了口气,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紧张局势,哪怕是我亲自出面都不好调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