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听着头顶上的声音,丹尼尔莫名有些下半身发凉。
他勉强辨别出眼前之人是莫顿,于是没好气地将他的脑袋拨开。
然后吃力的坐起身子来,然而坐起来的过程之中,他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是胸膛里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的脏器拧在一起。
“嘶...”丹尼尔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我这是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顿瘫坐在一旁,身上是各式各样的撕裂伤,用干净的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但依旧有些微微渗血,如同雪地中一点红梅一般醒目。
他听到丹尼尔的询问,摇了摇头:“怪物变得更强了,你一个不慎被偷袭了。虽然主给予的赐福威能无限,但在短时间内受到超出身体承受极限的攻击,依旧会受伤。”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丹尼尔挣扎着就要起身。
莫顿见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防线不断收缩,我们放弃了土墙,在教堂之外搭建防线。
越来越多的人身上挂彩了,要不是亚丹城主仅凭一个人挡住了绝大多数的怪物的冲击,也许防线早就被突破了。”
“莫顿,跟我一起去帮助亚丹先生吧。”丹尼尔拄着不离身的铁锹,勉强支撑起身体。
莫顿有些羞愧地说道:“抱歉,丹尼尔,但我伤势还没有痊愈,无法战斗。”
丹尼尔仔细看去,这时才发现,原来莫顿并非只有身上的各种撕裂伤,他的右手和他的右腿已然凭空消失,整个人只能尽力地往左倚靠,用左手撑地,勉强保持平衡。
“莫顿...发生了什么事情?”丹尼尔有些不知所措。
莫顿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缺失的右半边身子,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虽然只有左半边:“如你所见,受了点小伤,现在暂时没法动弹。”
看着丹尼尔,他笑了笑:“你刚才昏迷了,真是太可惜了,没看到我的英姿。我用一只手和一条腿,救助了两个镇民。”
他看了看自己的断肢,语气转而变得更为柔和:“放心吧,我在现世的躯体再怎么损毁,对我的影响也有限。”
“情况已经那么糟糕了吗?”丹尼尔此时终于有机会观察周围。
这里原本是教堂之内的大厅,如今在艾薇尔的示意下,所有的椅子全被堆放在一旁,空出来的空间用来安置伤员。
原本有人对此有些异议,认为是否对神灵有些太不尊敬,但艾薇尔严肃地说:“比起你们形式化的尊敬,主更希望伤员们能活下来。”
艾薇尔的话堵住了那些人的嘴,他们悻悻地作罢。
她并没有为此生气,反而有些欣喜于直到这种生死存亡时刻,众人都没有忘却对主的信仰。
因为方才提出异议的人,本身自始至终都在勇敢地战斗着......
原本庄严而宁静的教堂之内,此时充斥着不时响起、略显嘈杂的呻吟。
不小的空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伤员。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尘土与血迹,有的裹着简陋的绷带,渗出的鲜血已经将布条染红。
而有的则裸露着伤口,因缺乏足够的医疗用品而只能任由伤口裸露在空气中,痛苦地扭曲着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药水的味道,交织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镇上仅有的医师和几位助手此时正忙得焦头烂额,他们穿梭在众多伤员之间,处理着他们的伤势。
由于信仰之力时刻在涤荡身体,使得没有人因为伤口恶化而死亡,他们躺在地上,胸口上下起伏着,缓慢地恢复着生命力。
教堂之外,仍然有伤员在被送进来,但教堂的祈祷大厅中已然摆不下所有的伤员。
至此,有些尚未完全丧失行动力的提灯人,忍耐着疼痛与不适,主动将大厅中的宝贵空间留给了更需要救助的镇民。
他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用绷带简单包扎着伤口,在教堂之外或站或坐,默默地守护着这片临时搭建起来的避难所。
他们暂时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一片最后的“净土”。
有一个断腿的中年人看到一位摇摇欲坠的老人,站起身来,想要将地方腾出来,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孩子,你坐下吧,休息休息......”老人浑浊的眼睛流出晶莹泪光,恳求着挣扎的中年人。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只是昏迷了一会,局势就变得如此恶劣了?
他转头看向莫顿,嘴唇有些嗫嚅。
“看我干吗?也许过一会就长好了,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不能一概而论。”莫顿幽默地摇晃了一下断掉的右臂,冲着这个仅仅认识片刻就变成好哥们的丹尼尔挤眉弄眼。
丹尼尔勉强一笑:“我出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抬腿走出教堂的大门,站在教堂门口,他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那幅名为《创世纪》的浮雕之上,立于地面,向神祈祷的众人,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名为“死亡”的阴影笼罩,看不真切。
丹尼尔无端打了个寒战,紧了紧衣领,朝外面走去。
一墙之隔,便是怪物连绵不绝的嘶吼声。
站在教堂之外,肉眼可见的街道尽头,由血液和残肢堆砌而成的简易掩体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艰难地同怪物周旋。
丹尼尔一下瞪大了眼睛。
那个女孩是?艾薇尔!
艾薇尔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刀。
长刀由纯粹灵性凝聚而成,即使是一些资深的超凡者,都得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做到。
长刀削铁如泥,纵然是怪物坚硬的甲壳,也会在长刀的锋芒之下断裂。
此时,长刀的主人,艾薇尔,脸色苍白地挥舞着长刀,长时间的鏖战让她无暇顾及太多,仅仅只能依靠本能挥刀。
修女服被艾薇儿的汗水混合着怪物的血液浸透,显得又脏又旧。
“艾薇尔小姐,你去休息一下吧。”她的身旁,亚丹建议。
艾薇尔摇了摇头,她的眼眸之中悲伤溢出。
她目睹了许多她熟悉的镇民,她的邻居,她文学通识课的学生,虔诚的信徒们,一个又一个被怪物的利爪撕裂了身体。
鲜血伴随着灵性一同逸散而出,随后被救回,迅速送往教堂医疗与包扎。
艾薇尔纵然意志坚定,但此时也不免有些怀疑地看着数量丝毫不减少的怪物。
“我们能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