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儿走后,白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她趁着白崇一还未出关,先去找了一趟玄算子,只见屋里空荡荡的,桌上茶杯下压着一封未封蜡的信笺,上写着宗主亲启,怎奈心里好奇,便打开看了看,正如他所想的,是一封告别信,却没想到玄算子果然仁义,临走时还要替白灵儿开脱,心里一阵感激。寻不见玄算子,白魅又纵身飞向凉州,向白泽说了近来的几件事,又赶在白崇一出关之前,返回了白元宗门。
转眼间,白崇一陪陵已到了第七日,众长老和各堂堂主在漪岚引导下恭恭敬敬立在宗祠门口等着宗主出关。足足一个时辰后,守门侍卫推开门,现出白崇一高大巍峨的身姿。
白崇一扫视着众人,愕然发现人群中少了白灵儿的踪影。白无双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发现了,在那里左顾右盼。等众人将白崇一围拢着送回宗主殿里,都坐定了,白崇一才问道:“这几日有什么紧要事吗?”看了看左手边,萨满的位子空着,便又问道:“萨满何在?”白魅心里一惊,默默低下头去,假装听不见。白崇一有些怏怏地,责备道:“五长老去哪里了?这种时候竟不露面。”见白无双急得左顾右盼,便问他道:“无双,你可知她去了哪里?”
白无双站起身来,摇头道:“我也是找了她多日了,一直未见她的面。”
白崇一皱了皱眉,问漪岚道:“你有知会她吗?”漪岚道:“我叫人去向五长老院送了口信。”白崇一道:“那她人在哪里?”又追问道:“萨满呢?他也送了信吗?”漪岚怯生生地道:“按宗门规矩,萨满是不该参与迎接礼的。”白崇一勃然大怒道:“宗门规矩里有萨满一职吗?快去给我请人。”漪岚闻言,赶紧应下跑出门去。白崇一又对着白无双道:“你快去把白灵儿给我找回来。”白无双道:“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白崇一怒气更盛,拍案道:“快去!找不到她你也不要回来了!”白无双再不敢耽搁,站起身来向殿外跑去。
白崇一又扫视了一圈,发现汉美十人团坐在那里,一阵膈应,心道:“怎么萨满没有请,反倒将一帮外人拉过来了。”又看到白魅低着头坐在那里,心绪才强忍着,定了定神问道:“大长老,怎么不见白寻?”
白魅心道:“你自己的护法怎么来问我?”嘴上却恭敬地说道:“白寻护法怕我们都返回宗门,北方空虚,便在凉州与江州之间巡查,以防万一。”
白崇一不置可否,又看到八长老位置上空着,问道:“八长老那两个人请来了吗?”此时漪岚不在,白无邪从角落里迈出人群,道:“赤羽、伯舍两个已在八长老院里恭候宗主多时了。”
白崇一道:“把他们请到大殿里来。”白无邪退出殿去,飞向八长老院。
不多时,漪岚急切切地跑进殿里来。手里拿着一封半开的信笺,向白崇一道:“宗主,没有寻见萨满,只在桌上找到一封信,叫宗主亲启。”白崇一惊得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去接信,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赶紧拆开来看。俄而,白崇一合上信,重又坐回龙椅中,笑道:“无妨,无妨!”顿了顿又道:“随他去吧。”接着,白无双又跑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弟子,进了殿里,随手丢下,道:“禀宗主,白灵儿不知去了哪里,我将她贴身的小弟子给拖了来,你亲自审问吧。”
白崇一看着白无双,问道:“你就是这般对待同门的吗?”
白无双一怔,道:“我,我也是为了找到灵儿。”
白崇一不再理他,看着跪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弟子,问道:“你师父去了哪里?”
那弟子颤巍巍地道:“师父说要去会一个老友。”
“临行前可有什么交代吗?”白崇一问道。
那弟子看了一眼白魅,道:“师父说,叫我们有事便去找大长老。”
白崇一猛地看向白魅,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问道:“白灵儿临走前可与你相见过?”
“见过!”一个声音响彻大殿,正是漪岚。她斜眼看了一眼白魅,道:“五长老临行前去了大长老院。萨满前几日也是去了五长老院,随后又急匆匆叫了大长老一起,不知在五长老院密谋了什么。最后在五长老院外墙脚处,大长老与萨满说了什么,萨满便失魂落魄地回去,后来便兀自出了宗门,我手下弟子问他,他说是奉大长老之命出城,从此便再也没见他回来。”
白崇一瞪着白魅,追问道:“果真如此吗?”
白魅见再也瞒不住了,脑海中急速飞转,便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倾倒出来:“我是被萨满叫到灵儿那里,只因灵儿突然身体抱恙,险些出了大乱子,萨满卜了一卦,说仍是旧伤未愈,且余孽未消,须到旧伤处去寻找答案。那日在五长老院我只是给灵儿输了一道真气,无意间触碰到萨满的脉搏,发现他体内正有一颗恶瘿滋生,却又怕灵儿知道后报与宗主,于是便候在门外,直等他出来才说与他,不想对他打击如此之大。”
白崇一冷笑道:“怕报与我?如此说来你们之间的交情要好过我。”又问道:“你与萨满分别前可有什么事交代于你吗?”
白魅道:“他一直是呆呆的,并没说多少话。”
漪岚冷哼道:“想必不是大长老说得那般吧?我可亲眼见你与萨满说了些什么。”
白魅也不正眼看她。白崇一有些不耐烦,逼问道:“她说得属实吗?”
白魅看了看左右、众人,道:“他嘱咐我,这些话只能对宗主说。”
漪岚冷笑道:“就拿这种蹩脚的谎话来糊弄宗主吗?”
在漪岚的煽风点火下,白崇一着实有些恼了,质问白魅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白魅道:“他说,金牌……”
白崇一警觉起来,大喝道:“好了,不要说了,满嘴荒唐之言。”说完,又转着眼珠看了堂上的众人。
漪岚却不知其中的机密,也附和道:“我以为当暂停大长老的一切职务,关起来严加审讯。”
白崇一猛然转向漪岚,似乎是要用眼神杀了她,厉声道:“住口!你倒是有一副狠辣心肠。白元宗何时需要用这等手段对付手足同胞了?我看你不要在宗主堂里行走了,还有,丹成堂你也让出来吧。”又叫道:“白槿在吗?”众人面面相觑,知道白槿乃是五长老院里的辅长老,怎么有资格在这里出现呢。见众人都不搭话,白崇一叫道:“无邪!去吧白槿叫来。”白无邪紧着飞出去,只片刻便又飞了回来,身后跟着茫然无措的白槿。白崇一看着白槿,问道:“你可知道五长老去了哪里?”
白槿以为要审问自己,忙道:“五长老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凡事未与我通过气。”
白崇一也不纠缠,道:“你先到丹成堂去吧。”白槿本以为是来过堂的,没想到是来做堂主的,真真是个天大的意外,赶忙领旨谢恩。
白崇一又向青术道:“白橹,还是由你代领宗主堂事。”青术领了命也不多言。白崇一对白无邪道:“叫你请赤羽、伯舍,怎么你自己回来了,他们两个呢?”白无邪道:“在门外候着!”白崇一招招手,叫他们进来。
赤羽与伯舍在殿门外听见叫自己,也不等白无邪来请,便兀自迈进了殿门,昂首挺胸,向白崇一施礼。
白崇一见他两个如此不卑不亢,下意识端正了坐姿,随即又假装放松下来,朗声道:“久闻你两个大名,因此请过来,日后便留在宗门里吧,将那空着的八长老院与你们,再添些子弟贴身服侍。莫亏待了两位。”又向白无双道:“你也莫在宗门里守着了,去外面历练历练去吧,到并州新党那里去,学一学人家的宽仁厚爱之道。”白无双道:“方才宗主吩咐我找到白灵儿,找不到便不要回来,怎么金口玉言变得这么快?”
白崇一怒道:“我看你是被那对叛贼父子吸尽了脑髓吧?快快滚出去。”在白崇一印象里,这两个年轻后生乃是宗门里的翘楚,无论怎么看,都是未来宗主的有力竞争者,没想到,白无双被白松囚禁了这么久,竟然性情大变,全没有往日的灵气。不仅脑袋愚钝,就连情感认知上也生了锈似的。
好在白无双没有再纠缠,转身出了宗主殿。
白崇一看了看众人,一股精神疲乏之感漫上来,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又看了看白魅。白魅也似有所感应一般,坐在那里不动。白崇一道:“大长老先留步。
众人散尽之后,白崇一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步步迈下台阶,来到白魅近前,半晌才问道:“萨满对你说了些什么?”
白魅也从交椅上站起身来,道:“他说了一些对宗主知遇之恩的感激,又说受不得与宗主依依惜别之景,因此要我万不可说出去,他要离开宗门。”
白崇一打断她,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魅道:“他还说有一块敕字金牌宗主十分珍视,乃是五长老的私有之物,经过一番研究之后,他并没有什么发现。”白魅说得这些,都是玄算子信中所言,自然与白崇一掌握的信息相呼应,便相信了白魅。
白崇一又问道:“白灵儿去了哪里?”
白魅道:“我也不知!”见白崇一投来狐疑眼神,又说道:“我曾与她说过,当年遇险时多亏了白寻出手相救,她当时听信了我的话,找白寻去了。”白崇一神色淡然,问道:“她临走时可留下了什么吗?”
白魅摇摇头道:“没有!”白崇一不置可否,眼光目视前方,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白魅心里发毛,第一次从白崇一身上感觉到血脉压制感,也不再过多停留,快步走出了宗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