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州的事安排妥当后,至于何时押送唯一生还的囚犯进京,这就要看苏大人的心情。
总之押解京都成了定论,时间也绝不能拖得太长,去往京都才是那个年轻“囚犯”的最终归宿!
接下来的几天,济城四门张贴了告示,大体内容是关于牢城越狱事件的大概过程。
城头上挂了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告示上声称那是北晋余孽高四喜和康乐郡主的人头,用以昭示大淮对北晋余孽零容忍的决心。
在出告示的前,苏礼坚决反对将关于孟冉的消息公开出来。
所幸黎统勋并未反对,两人心照不宣,苏礼发自内心不愿让这位庶出皇子永远戴上反贼的帽子。
黎统勋却是藏了私心,若是将来这位皇子不死,非必要情况下也绝不再与他为敌,
因为到了京都,自然有人等着他,再也不用自己当那马前卒,留条后路总是好的,这是官场铁律。
对于黎统勋这样的精明人而言,不论苏礼走不走,他的心里都还有一件割舍不下的事情,
或者说一个有着极大隐患的人需要处置,这个人的处置需得苏礼走后才能考虑,那样或许才显得更加顺理成章。
而苏礼并没有急着回京,而是在济城盘桓了数日,有些想法需要反复印证和思量,
也有些后续的问题需要处理,比如那个叫过自己一声“老师”的少年,
总得先将济城的事处理好才能走,这一走山高水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
一天午夜时分,尧州刺史府直属的牢城空旷而显阴凉,两名刑部官军将两个“囚犯”送进来。
让牢城中已关押了好几天的“重犯”穿上守卫的衣衫,大模大样的走出了牢城。
如今这个州府直属牢城犯人稀少,又被刑部接管,加之同样的事孟冉之前干过,这一次变得轻车熟路,将整个过程演绎得更加无懈可击。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一辆搭了篷布的马车就已来到城西竹山小院门口。
大门被那个叫萧崇玉的少年郎打开,将驾车的男子王俭连同马车引进院内。
车上下来三个人,三个人都戴了相同的斗篷,将面容遮盖得严实。
三人一起轻声走进一间房屋,并没有惊动之前收养来,此时还在熟睡中的孤儿少年。
进入房间,三人将斗篷取下,露出本来面目,叫萧崇玉的少年人明显有些激动。
自从那个被他奉为老师的年轻公子进了大牢,到如今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公子不在的日子,萧崇玉和一干少年人仿佛失去了大王的野猴子,整日心神不宁。
如今终于再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容,虽然也仅有二十多日,那张脸却憔悴了些,整个人也显得瘦了些。
萧崇玉终于忍不住眼睛湿润起来,几滴泪珠不争气的流淌下来,嘴里吐字不清的感叹道:“公子终于回来了,,,”
孟冉却是毫无表情,只淡淡的答道:
“不准哭,竹山小院里的人必须是硬汉,是能担得起大事的好儿郎!”
一身灰白色男装的苏青越惊奇问道:“敢问孟兄,何谓硬汉?”
孟冉听她如此说话,仿佛回到从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治愈,很随心的答道:“就是有骨气的男子汉!”
苏青越为了缓和气氛,故意说道:“那小柒怎么办,她也是硬汉么?”
一起潜回来的花小柒正在四处打量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知大哥哥和苏姐姐为何突然提到自己,木然的看着两人。
孟冉使劲剜了她一眼:“苏兄还是如此爱抬杠,其实小柒比硬汉还要硬汉一些,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柒不要当硬汉,难听死了!”
这话惹得刚死了老娘的孟冉也忍不住露出个艰难的笑容,用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听你苏姐姐瞎说,她就爱逗你呢!”
“苏姐姐真坏!”小女孩天真得有些口不择言。
孟冉经历了近一个月的牢狱生活,其中的滋味自己体会得很是透彻。
他的心灵在蜕变,变得无比珍惜那些难能可贵的情感,于是纠正道:
“小柒要记住了,苏姐姐才是天下最好的人,苏姐姐有事,小柒也要帮忙,知道了么?”
“哦,知道了!”
苏青越反倒显得有些尴尬,这是孟冉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肯定自己。
听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令她内心也有些复杂起来,不知将来他们之间将会以何种关系出现。
此时并不适合细想这个命题,苏青越立刻转移了话题,朝萧崇玉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香、纸、贡品、麻衣、白布一应俱全,都在这里放着呢!”萧崇玉答道。
孟冉见了角落里放着的祭祀物品,淡淡的说了一句:“天就快亮了,我们更衣出发吧!”
孟冉将黑色大斗篷脱下来,换上了一身白衣,又在外面穿了一件麻衣,头上系了一条白布。
苏青越心细,来时就穿了一身灰白色的衣服,此时和萧崇玉一样,只需在额头上系上一条白布。
萧崇玉拿了一条白布给花小柒系上,小姑娘似乎能明白要去干什么,愣是要求穿一件麻衣,
这就有些不合礼制,只有子女才能穿的麻衣,怎能随便给人穿上,好在孟冉不拘礼数,
况且心里早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让萧崇玉拿了一件麻衣给她穿在身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四个人拿了贡品等物,借着微光沿竹山而上。
到得半山腰一处开阔地带时,东方已经飘起一片红色的霞光。
回头凝望,整个济城从众人视线中往远方延伸,漳水奔涌而来,激起一层淡淡的雾气飘过,愈发显得古城静怡而沧桑。
回头时,眼前出现了五座坟冢,坟冢前均用条石立了碑,分别刻上秦氏、高盈盈、高荃、小莲和彩桂的名字。
坟冢周围用条石围了起来,打理得十分干净,背靠竹山主峰,面临漳水,
确实让母亲和盈盈得其福地,孟冉顿感苏青越为人之精细,也能看到她真正为自己付出的真情。
祭祀持续了半个时辰,尽管往事不断注上心头,孟冉自始至终却没有再掉一滴眼泪。
到得祭祀结束时,苏青越见孟冉露出不舍的眼神,心领神会,叫上萧崇玉和花小柒去采摘些山花,给孟冉一个与亲人独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