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算计,小地方有小地方的阴谋。
朱安澜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成为大佬们交锋的棋子,但他自己,也正面临一场新的危机。
“我有种预感,我们可能遇上大麻烦了。”
朱安澜跋涉在一片穷山恶水间,时不时扭头跟身边的陈江说几句话。
进山时浩浩荡荡的大部队,此时还跟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人,这位奢勒派来保护他的把头,已经算其中本领最高强的一个了。
“肯定是方同知背后的人在搞鬼。”
陈江用力抠着自己的脸颊,那里有个被毒虫叮出来的红肿大包,已经被他抠破流血,但还是痒得不行,他一边抠一边晦气道,“大人您坏了他们的好事,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哦?原来那个不知进退的家伙姓方啊,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呢!”朱安澜同情地看了一眼陈江的脸。
他自己暂时倒是没有这个困扰,一旦有毒虫飞到他身上,他体表立刻会形成一抹形如透明甲壳的罡气,把毒虫震毙,这正仰赖他新获得的龙气武学“霸下托天功”的神妙。
横练武学的特点,就是会像他前世玩游戏的被动技一样,把防御效果固化在身上,不像陈江他们这些普通的内家武者,非要运起气血才能主动驱蚊,但那样的消耗,可不是他们几个小菜鸟武者能撑起的,只能苦哈哈挨咬。
“现在是关心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吗?”陈江气结。
“在其位,谋其政。”
朱安澜淡然地把脚从深深的淤泥中拔出,也不叫苦,继续往前走,淡淡道,“身为宣慰使,有夷人百姓上报异兽伤人,我就非管不可,此乃职责所系,难道知道有阴谋,我就不来了?”
“唉!”
陈江除了长吁短叹,还能说什么呢。
“不过这次确实是本官大意了,连累你们了。”
过了几息,朱安澜又凝重地补了一句,“是我小瞧十万大山的险恶了,也小瞧了人心的险恶啊。”
就在昨日,他治下的夷人突然来报,说十万大山中的落凤坡附近,有异兽伤人,已经折了好几个老练的猎人,山民都不敢进山打猎了。
为了生计,他们只好来求宣慰司的青天大老爷给指条活路。
以朱安澜4点的智慧,当时就猜到这里面可能有猫腻了。
不然为什么早不闹兽灾、晚不闹兽灾,偏偏他刚就任宣慰使,屁股还没坐热,这山中的异兽就出来伤人了?
只是,这保境安民,也的确是宣慰使的分内之事。
加上新获得的龙气武学,让他稍微得意忘形了那么一点点。
一念之差,就跟着剿灭异兽的队伍一起进了山。
在他的想象里,自己连沙定洲这种宗师都顶过了,爬个山能有什么危险啊?
然后现实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十万大山的凶险,远不止其中活动的异兽那么简单。
连绵起伏的山崖,就像天神用刀乱剁出来的一样。
崎岖的地形、致命的瘴气、还有山谷密林中随时可能使人遭遇灭顶之灾的泥沼,或许还要再加上队伍中居心叵测的内鬼……
种种不利因素叠加,让他们这支狩猎队伍还没见到异兽的影子,就已经“失散”得差不多了。
朱安澜本人更是只带着这么寥寥几名随从,就迷失在了茫茫无际的大山之中!
“借自然造化的刀,杀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旁人还挑不出什么理来,真是好算计!”
即使在逆境之中,朱安澜也依然保持着从容,乐呵呵地表示自己又学到了。
他这种态度,也正是这支队伍的士气能坚持到现在还不崩溃的原因了,一个稳健的主心骨,实在是太重要了!
只是山里的危险太多太杂,就连朱安澜的至诚之道都受到了影响。
他并没发觉,就在离自己一行人仅仅一山之隔的另一条峡谷里,几个黑衣人看着他们留下的足迹,露出了诡计得逞的奸笑!
“嘿嘿嘿,不愧是杜老大,只是略施小计,就把咱们的宣慰使大人引入彀中了!”一个黑衣人吹捧道。
“哈哈哈!说的极是!”其他人也都发出附和的狂笑。
“哼,他算个屁的宣慰使!”
鼻子上长着一颗大痦子的杜老大冷笑起来,“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仗着有几分家世,就敢来我们水西狐假虎威了,老子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朱安澜在这里,就能认出,这位众星捧月般的“杜老大”,正是领着他们进山的向导,不过此时的杜老大,早已没有了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恭敬,而是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满口粗鄙之言,匪气满满。
不过就在这群恶徒得意忘形之际,一个弱弱地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们这么搞,不会有什么后患吧?”
“嗯?老九,你想说什么?”
一众黑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齐刷刷地看向了说话之人。
老九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带着点书生气的,不过年纪已然不小了,双肩耷拉着,一股穷酸劲,估摸着也是个屡试不第的穷秀才。
被同伙这么恶狠狠盯着,他也有些胆怯,咽了口唾沫才道:“他年纪轻轻就能官居宣慰使,只怕来头也是不小,这刚一上任,要是就不明不白死在了山里,上头不会严查吗?”
作为某些人的“黑手套”,他们还不够资格知道朱安澜的真实身份。
但做了这么多脏活,要说一点猜测都没有,那也太小看这帮匪类了。
“查?查什么?”
杜老大却是不耐烦地一挥手,道,“又不是老子亲自动手做掉他的,是他年少无知,自己走进了异兽的巢穴,老子等下还要拼死去把他尸首抢出来呢,这是多大的恩德啊!”
顿了一顿,他又对自己这帮因为老九之言而人心浮动的手下,威逼利诱道:“你们还不知道这小子得罪了谁吧?他坏了宁王府四少的好事,那可是王府的公子!所以非死不可!今天这票干得漂亮,以后你们吃香喝辣受用不尽,可要是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二心,挡了弟兄们的财路……哼哼!”
他“铿”一声从小腿的麻布裤管下拔出匕首,比划着威胁道,“那就别怪老子不念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
包括老九在内,一帮手下连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