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萤抬手轻抚鬓边的金凤簪头,看着应拭雪那双冷清的蓝眸,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明艳如同初绽的牡丹:
“好啊,但我还不知这位女冠该如何称呼?”
应拭雪抬起眼眸,瞧着陈萤那张娇艳明媚的美人脸,眼底的幽蓝似是变深了些许:
“贫道法号妙雪,在冀州府白云观修行。”
雍朝崇佛重道,但应拭雪所说的白云观可不是什么出名的道观,底下那些经常去道观拜神的女眷们都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陈萤微笑着点头,脸上满是惊艳之色:“女冠能被皇祖母召进宫内,您在道学上的造诣一定极深,不知您师从哪位高人?”
女眷们看向应拭雪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
是啊,一个不知名小道观出来的年轻道姑,怎么就能得到太后娘娘的另眼相看?
而且这位道姑又生得这般美貌,还是少见的胡汉混血,这样的美人怎么会放着大好青春跑去道观里苦修?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啊!
应拭雪的眸光冷沉,陈萤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的来历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到她的痛处,引得众人去猜疑她。
太后娘娘说的没错,陈萤果然是心机深沉,心思歹毒。
真不知道,殿下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也被这种女人给骗了。
端坐着的太后缓缓开口:“妙雪的师父是静慈师太,这位师太在出家前是在哀家身边服侍的女官,因此哀家才收了妙雪,陈侧妃大可放心,她不是来历不明的人。”
“知道皇祖母身边都是信得过的人,臣妾自然就放心了。”
陈萤笑着颔首,应拭雪声音微冷道:“侧妃娘娘想问的都得到了答案,现在贫道可以献礼了吧!”
说罢,应拭雪朝侍立在大殿外的宫人看去,便有两名长乐宫的宫女合力捧上一个檀木盒。
席上的女眷们都伸长了脖子,努力去看那个盒子,彼此交头接耳地猜测应拭雪准备的贺礼到底是什么宝贝。
“我好像闻到了香灰味。”一位常去佛庙道观的夫人朝宫女走过的方向嗅了嗅,轻声道。
“香灰味?哪有送礼送香灰的,你闻错了吧!”
坐在上首的陈萤眸光微沉,她也闻见了香灰味。
淡淡的一缕,但没有刻意掩藏,很自然地从那个锦盒里散发了出来。
而且除了香灰味之外,就没有任何可疑的气味。
应拭雪伸手在锦盒的底部按了一下,盒子顶部的木盖便自行朝两侧退去,露出里面的一尊五尺长的玉质神像便露了出来。
陈萤轻轻挑眉,原来是神像,这倒是能解释香灰的来源了。
“贫道妙雪为侧妃娘娘从白云观请来碧霞元君神像一尊,愿娘娘平安诞下皇嗣。”
饶是陈萤这样不信鬼神的人也知道,碧霞元君在民间又被称为泰山娘娘,是传说中主掌生育的女神,那些难以受孕的女子和刚查出喜脉的孕妇,多数都要去供奉元君的道观或庙祠里诚心拜奉,祈求元君保佑自己早有喜事,平安生产。
应拭雪献上的这尊碧霞元君像又在观里受过香火,都说这样的神像最有灵性,若是做法把其请回自己家中定能深受神仙庇佑。
只是这种法事不是谁都有资格做,举行法事的条件也颇为苛刻,若是达不成条件强行把神像请回家,那不仅不会受庇佑,反而会招来祸患。
应拭雪望着陈萤,幽蓝的眸子里似是噙着笑意,声音忽而变得温柔了起来:
“也请娘娘安心,贫道请走这尊神像时举行了请神仪式,并由太后娘娘出资打造了另一尊玉质神像供奉在原来的位置,既不伤元君香火,也不损百姓福祉,是为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席上的女眷们神色各异,心情都十分复杂。
她们都是识货的人,虽然离得远却也看得出那具碧霞元君像的雕工极为精巧,就连每一处褶皱都栩栩如生,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更别说那玉质一看就不是凡品,怕是上好的羊脂玉,通体的成色温润又富有光泽。
这么好的玉就是用来做发簪镯子,像她们这样的身份都要爱若珍宝地好好收起来,只在盛大场合才舍得戴在身上压场子,现在竟是有人拿来打造五尺的神像,这得耗费多少玉料,值多少银子?
这么看来,这个道姑送的贺礼,竟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具诚意的那一份。
虽然太后娘娘不差钱,可她能为了陈萤如此出手阔绰,都让她们有些惊讶。
她们原本以为太后不喜欢陈萤,今日的升妃宴看似是要抬举陈萤,其实却是要捧杀她。
但这尊神像一出,她们又有些看不透太后的用意了。
几个眼皮子浅的女眷看向陈萤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嫉妒。
这长得美就是好啊,不仅能当上太子侧妃,还能收到这么贵重的贺礼,这等她将来生下了皇嗣,那还得了?
陈萤望着那尊五尺的玉质神像,脸上浮现出惊艳的笑意,眼睛却是冷的。
要让她相信太后和应拭雪是好意,还不如让她信她自己就是泰山娘娘!
她看了一眼春桃,春桃便会意地走上前接过了神像。
同时,陈萤微笑着对应拭雪颔首:“女冠有心了,你的贺礼我很喜欢。”
她的态度温和有礼,可落在应拭雪眼中,就是陈萤的一颦一笑里都充满了对自己居高临下的蔑视,那看似平静的态度底下分明就暗藏着嚣张的气焰。
陈萤又起身向太后躬身:“多谢皇祖母厚爱。”
太后轻轻点头,嘴角似是挂着一抹慈爱的笑意:“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你好好的养着身子,为太子生下这个长子。只要你生下孩子,让哀家抱上大孙子,爱家就认你这个儿媳。”
陈萤用受宠若惊的语气道谢,心里却在冷笑。
这位老人家还真是不诚实!
明明和皇后一样容不下这个孩子诞生,巴不得她当场流产,却要在人前装得多期盼抱上孙子一样。
就不怕掌管子嗣生育的碧霞元君当了真,真让太后娘娘的“愿望”成真吗?
应拭雪退回了太后身侧,余光却一直落在春桃手里的那尊神像上。
献礼结束,便是歌舞奏乐。
女眷们开始饮酒闲谈,还有人拿着杯子来向坐在上首的三位娘娘敬酒。
陈萤是孕妇自然不能饮酒便推脱着走开。
满殿的珠翠喧哗,每个人都在推杯换盏时尔虞我诈,她看着忽然就有些厌倦了。
这些金尊玉贵的女人们,可也活得真累啊。
她无视了落在她身上或明或暗的视线,缓步朝殿外走去想要透一口气。
却在殿门处被人唤住。
“陈侧妃,留步。”
听到那张扬娇气中又带着爽直的声音,陈萤回过身,就看见寿昌郡主裴明珠正挑眉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