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处理后事吧。”寒夜伸手盖上张大爷的眼,叹了口气。
五脏六腑被压得损伤太严重,已经无法挽救了。
一开始寒夜给他把脉的时候就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没想到那么快。
“张大爷家里还有人吗?”寒夜往后退了两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只剩个小娃娃了,”林大夫看着角落里站着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孩子的爹娘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寒夜顺着林大夫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小姑娘的眼里都噙上了泪正怯懦地看着他们。
“孩子,过来。”寒夜蹲下身子,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小姑娘看着寒夜,忍着眼里的泪,一步一步地朝她挪过来。
寒夜半拥着小姑娘,看着躺在地上的张大爷,轻声道:“怕吗?”
“姐姐,爷爷是不是和爹娘一样,也死了?”小姑娘看着已经不会睁眼看她的张大爷,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
“爷爷和爹娘去了另一个地方,会一直守护着你,只要你没忘记,他们一直都在。”寒夜温柔地看着小姑娘,缓慢地轻声说道。
“嗯。”小姑娘咬着唇看着寒夜,睁大眼睛点点头。
“姐姐让大哥哥他们把爷爷和爹娘都埋在一起好不好?以后妹妹可以经常去看望爷爷和爹娘。”寒夜看着小姑娘柔声说道。
“嗯,谢谢姐姐。”小姑娘望着寒夜点点头,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伸手抱住寒夜的脖子,失声痛哭。
寒夜轻轻抚着小姑娘的脑袋,直到她平静了下来才放开了她,把她交给先雪。
“接下来,孩子会被安排到何处?”寒夜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沉声问身旁的林大夫。
林大夫摇摇头,叹息道:“不知道,如今荔江郡什么都没了,要看朝廷会不会有什么安排。”
和林大夫聊了两句,寒夜带着先雪去把满是血的外衫换掉,然后独自站在安置点外。
“王妃,夜里凉。”先雪给寒夜披上一件披风,“现下没什么事,王妃不如先歇息吧,王妃一天都没停过了,东西也没吃两口。”
“无妨,我没胃口,”寒夜摇摇头,望着黑夜中那一轮明月,“都安排好了吗?”
“嗯,孤身的孩子已经安排人照顾了,王妃别担心。”先雪点点头,在寒夜身后轻声说道,“云大哥已经去王爷那说这个事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嗯,你也累了两天了,先下去休息吧。”寒夜点点头。
“可是王妃……”先雪摇摇头,她不放心寒夜一个人在这。
“我没事,你要歇好了,明日才能帮忙。”寒夜回头看着先雪,低声说道。
先雪看着寒夜,最后无奈地点点头,福身行了一礼,“是,王妃你也别站太久了,早些歇息。”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寒夜点点头,回过头来看着天边月。
约莫再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云行回到这边,走到寒夜身边,沉声说道:“主子,已经告诉王爷了,王爷说,明日会先搭建简易的房屋,妇孺孩子和伤员优先,就不用再露宿在棚下了。”
荔江郡几乎所有房屋都塌了,如今伤员待着的都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棚而已,四面只用幕布围着防风。
“至于以后,若是孩子们没有亲人,朝廷和郡守会安排地方收容,主子不必担心他们会流浪街头。”云行抬眸看着天,轻声说道。
“好,我知道了,”寒夜点点头,感觉到云行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脸上,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云行,“怎么了?”
“没什么,觉得你变了许多。”云行轻笑,回过头看着天。
“是吗?是不是觉得我变善良了?”寒夜戏谑地说道。
“是啊。”云行笑着点点头。
“你不也是吗?”寒夜转头看着云行,轻声笑道,“心都变软了。”
“也许这也是一种成长吧。”云行转过头来,与寒夜相视一笑。
“明日,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了,今日我瞧着不少尸体都还未处理,王爷应该也留意到了,明日你带着我们的人去王爷那一起去处理吧。”寒夜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轻声吩咐。
“好,处理尸体,是我们的强项。”云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方才还说变善良了,那么快就打回原形。”寒夜调侃地摇摇头。
“是吗?我还是觉得我们现在都挺心善的。”云行挑眉,不在意寒夜的调侃,“我会找到那孩子的爹娘,和她爷爷埋在一起的。”
荔江郡此前的人手根本不够,临近的城也忙着自救,无人认领的尸体只是被集中扔到了一个地方,甚至有些还在家属手里。
“好,辛苦你们了。”寒夜点点头,望着天叹了一口气。
“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好了,不必感到遗憾。”云行看着寒夜轻声说道。
寒夜轻笑,摇了摇头,“云行,你不适合说这个,不符合你的风格,你这样有点像翊叔。”
“我也算是他养大的,像他也不奇怪。”云行轻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是遗憾,但更多的是感慨,”寒夜唇角微微勾起,轻声说道,“在这短短的两天,看见那满目的疮痍,看见他们失去至亲的痛苦哀嚎,看见他们死里逃生的喜悦,看见他们见到我们的如释重负,看见所有人为了重建家园的共同努力,我开始明白了无论是圣上,还是我爹和阿冥,他们一直追求并为之努力的国泰民安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国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大家,他们在努力想让这个家里的人都过得更好,若遇到如今日这般的灾祸,他们也会一起承担,这才是称职的朝堂,称职的君主,称职的官员。”云行欣慰地看着寒夜,脸上扬起一抹笑。
寒夜轻笑,看着云行点点头,“也许我明白的还不晚。”
“不晚,”云行笑着摇摇头,看着寒夜,“你还很年轻,什么都还不晚。”
“你很老吗?”寒夜戏谑地问道。
“我可从没说过我老了。”云行笑着摇了摇头,却看见寒夜渐渐凝重的脸,脸上的笑容敛去。
“怎么了?”云行看着寒夜紧锁的眉头和那抬起来捂住心口的手,在她要弯下腰时顾不得那么多地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怎么了?我去叫个大夫。”
寒夜反手一把抓住云行的手臂,紧紧地抓住,摇了摇头。
寒夜扶着云行的手臂缓了缓,松开他的手臂,摸上了自己的脉搏。
云行一直紧盯着寒夜的表情,见她蹙着眉头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担心地问:“怎么了?”
寒夜没有回答他,又仔细探了自己的脉,唇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