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十小时之前。
当慕东升的飞机还没飞出国境的时候,首都市局刑警大队的车子,已经抵达了富临大厦的楼下了。
王祥实主动去了首都军区,亲自归还四棱军刺,但丁运福没放弃,那间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都想再搏一搏。
然而,当首都市局刑警大队的车辆抵达富临大厦的时候,却发现,苏无际正站在台阶上,等着他们呢。
而在他的旁边,还有着鼻青脸肿的魏东赫和林邦先。
市局大队长张胜亮盯着台阶上的几个人看了看,随后眼皮狠狠跳了跳。
他也是认识魏家林家的两位家主的,此刻,对方满脸青紫的模样,让他差点就没认出来!
“张大队长。”魏东赫连忙说道,“快来帮……”
他本想说“快来帮帮我”,可话一出口,便迎来了旁边冷笑的眼神!
在感受到苏无际的眼光之后,魏东赫立刻牢牢闭上了嘴巴,不再吭声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魏高浪招惹这家伙!
张胜亮的目光转向了面前的青年,冷冷问道:“你就是苏无际?”
苏无际点点头:“是的,警官,我在见义勇为。”
张胜亮的眉头狠狠皱着,语气加重了一些:“可我只看到你在恶意伤人!”
受伤的当然不止魏东赫和林邦先,还有杏花山宗师陈东风和他的二十名弟子。
此刻,这二十一个人,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个个筋断骨折,场面十分壮观。
没想到,苏无际倒是十分配合,直接把双手伸到张胜亮的身前:“既然是恶意伤人,那就请警官把我拷走吧。”
看着他这么乖巧这么配合的样子,张胜亮的眉头忍不住地跳了跳!
他觉得这事儿简直太离谱了!
而邵勇阳站在一旁,已经很辛苦的在憋笑了。
“你笑什么?”张胜亮问道。
“兄弟,我是宁海国安重案组的邵勇阳。”他说着,伸出右手来。
张胜亮见状,犹豫了一下,和他握了握手。
“这事儿,我劝你不要掺合了,当心会变成炮灰,连首都国安都置身事外、高挂免战牌了。”邵勇阳看了一眼苏无际,说道,“上一个把这家伙抓走的,是中Y调查局,后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张胜亮看着苏无际伸到面前的双手,强忍着掏出手铐的冲动,眼皮再度跳了跳:“所以,后来发生什么了?”
邵勇阳笑道:“然后,我兄弟就被岳国泰的女儿看上了,马上就要成为岳家的乘龙快婿了。”
苏无际看了邵勇阳一眼:“行了,你别吓唬张警官了,我跟岳格格可是清清白白,连小手都没拉过。”
张胜亮的脸色白了白。
他一脸纠结地想了想,对苏无际说道:“你在这里殴打他人,确实违法了,如果可以的话,跟我回去,把一切解释清楚就行。”
显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底气也不是很足,语气已经软下来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张胜亮也听说了,首都好些和魏家林家有关的世家,本来气势汹汹的来围堵,现在又都灰溜溜地撤走了。
邵勇阳则是微笑着说道:“兄弟,这事儿关乎跨国洗钱的超级大案,说不定会牵动首都的反腐地震,你确定要参与进来?”
张胜亮忍了忍心中的退缩之意:“但是我接到了命令……”
顶头上司乔建旭下达的命令,张胜亮如果直接不干,以后还想不想在这公安系统里混了?
邵勇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给你下命令的那个人,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张胜亮太知道首都的派系斗争是什么样子的了,彼此之间,就是你死我活!
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他自然不傻,在夹缝里当炮灰实在不是聪明人所为。
张胜亮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们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他拨号之后,把手机放在耳朵上,忽然注意到,苏无际的双手还举在自己的面前。
“算了,你把手收回去吧,就算是要带你走,我也不会给你戴手铐的。”张胜亮把苏无际的手推了回去,叹了一口气,“知道你不好惹,我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邵勇阳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路走宽了。”
这时候,电话接通了。
“抓到人了吗?”乔建旭的声音从那边传了出来。
“乔局……”张胜亮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请示你一下,这案子该怎么办……好像比我想象中复杂不少。”
“比你想象中复杂?你只需要执行命令,抓捕犯罪嫌疑人,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乔建旭的声音之中透着恼火之意,“张胜亮,这是领导层面的决定!你要是敢临阵退缩,想想后果!”
越是这么说,张胜亮越是踟蹰不前了。
似乎觉察到今天张胜亮可能会不听话,乔建旭沉声道:“你在原地等着,我和丁老从首都会议中心过去,马上就到!”
挂断了电话之后,张胜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看向苏无际,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台阶上。
邵勇阳递给张胜亮一支烟:“抽一根,解解烦。”
后者接过,放在嘴上点燃。
见他如此,那些一同前来的刑警都懵逼了。
不是要来抓人的吗?这怎么还和嫌疑人聊起天了?
张胜亮抬眼扫了扫,这才认出了陈东风,他随后又看了看苏无际,明显有些意外地说道:“是你打伤的?”
苏无际咧嘴一笑:“他太菜了。”
“我要是抓了你,八成也得落到这个后果吧?”张胜亮的语气里明显的带着一丝后怕,也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说道:“这陈东风在首都混的风生水起,还去我们市局指导过特警队,改良过的咏春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结果还是被你打成了这样。”
邵勇阳嘿嘿笑道:“那你是没看到,简直全程吊打。”
“这事儿过后,我在首都八成是混不下去了。”张胜亮说道,“里外不是人。”
显然,他从刚刚乔建旭的语气里,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了。
苏无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夹缝里的忠诚没有任何意义,活着比什么都强,能看出来,你是聪明人。”
邵勇阳则是说道:“首都混不下去,就干脆调宁海去呗。”
张胜亮似乎是有些意动。
他的确不喜欢现在的工作环境,但这条船已经上了,还能下得来吗?
这时候,几台车子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为首的一台,是红旗h9轿车。
后面的几台车则是红旗h7。
在华夏的官场,这几个型号的车子是有着特定的级别区分的。
看到这几台车子驶过来,张胜亮的表情明显紧绷了一下,他把剩下的半截香烟扔掉,站了起来。
“哥们,别慌。”邵勇阳笑道,“不管来多少人,他们的脸加起来,也不够无际打的。”
张胜亮则是感慨地说道:“你们今天……这是要把首都金融圈的高墙给彻底拆了啊,我是真的参与不了,从墙上随便掉下一块砖头,都能砸死我。”
一排红旗轿车停下,丁运福正准备下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正是王祥实。
“老丁,他真的回来了,正在首都军区司令部打牌,你要不要来见一见?”王祥实的声音透着沙哑,似乎有种力竭的感觉。
“哦,回来又怎样?”丁运福沉声说道,“他准备凭借一把刺刀,抢走我们几十年积攒的家业?我不答应!”
王祥实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已经准备退出了。”
丁运福冷笑道:“他们会让你这么安安稳稳的退出吗?老王,你捞了这么多年,真的以为自己能想走就走?想退就退?”
王祥实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退出,起码还有平稳落地的机会……老丁,祝你好运吧。”
挂断了电话之后,王祥实用袖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苏锐……苏先生,我已经通知到位了,但是丁运福似乎不听……”
他这才发觉,汗水已经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湿透了,进入了这个房间之后,他每一秒钟都处于强烈的紧张之中。
面前那个男人,看似很随意的在打着牌,可是,身上那一股无形的压力,着实压得王祥实喘不过气来。
他和二三十年前好像没太多的变化,外表看起来顶多像是三十多岁,从那露在外面的小臂就能看出来,他肌肉线条在紧致中多了几分内敛的韧劲,仿佛每一寸筋骨都经历过千锤百炼。
他的眉骨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刀,但眼尾细微的纹路和眸中偶尔闪过的深邃,却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
曾经,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地位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曾经,他的身后站着足以改变世界的兄弟和盟友,手中握着足以颠覆格局的底牌和王炸。
而时隔这么多年之后,这位曾经声震华夏的男人,再次出现在了首都!
王祥实这辈子也算是见识过了无数的大人物,可他此刻简直觉得,自己似乎是站在了泰山脚下!那种高山仰止的视觉冲击,让他有种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年轻上校走了进来,拿起桌上刚刚烧开的水壶,给牌桌上的四位长辈添茶续水。
那个如山如岳的男人,随手拿过那把可伸缩的四棱军刺,将之揣进口袋里,抿了一口茶,说道:“王祥实,你也别紧张,老苏家都搬走了那么久,我这次回首都,就是来找几个老兄弟打打牌,叙叙旧,并不是要替我那个儿子出头的。”
鬼才信!
王祥实的双膝一软,浑身脱力,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一次,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无际是您的儿子,请苏先生原谅!”
苏锐淡淡一笑:“嗨,老王,你这是做什么,那些都是小辈的事情,他们在外面自己打拼,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这些老家伙替他们出头了?”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王祥实感觉到惶恐!
他的两条腿如同筛糠一样颤抖着!
苏锐都没看王祥实一眼,只是捋着手中的牌,问向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问道:“冉龙,该你出牌了。”
对面的中年男人把手中的牌往桌子上重重一甩:“没心情打了,依我看,这些把首都搞得乌烟瘴气的老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弄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