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总，洋哥他来公司看您了。”钟星言的私人秘书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洋哥？”钟星言立即喜出望外的丢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想要离开会议室，然后又折返了回来，整了一下身上的领带和头发，小心翼翼的问，“艾达，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
“非常帅！看上去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如果您不说，我可能会以为你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秘书笑道。
这也倒算不上是完全夸张，钟星言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他保养得很好，又坚持锻炼，看上去的确和那些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这种年轻有为又生活自律的总裁自然十分受异性欢迎，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钟总好像有喜欢的人。
“小星星你好像在开会啊，我不请自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李洋将头探进会议室问。
“没有！会议刚刚结束，你接下来想要去做什么？是要我陪着你吗？”钟星言问。
“没有啦，我只是想……”李洋看了看钟星言旁边的漂亮秘书，有些尴尬，“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结婚？”
会议室内的众人：“……”
难道这根木头终于要开窍了吗？
钟星言的感情问题的确是全公司上下都很关心的问题（八卦）。李洋在公司很有名，起初他们以为这是钟总包养的小白脸，后来才慢慢发现这两人相处时，只有钟总一个人在一厢情愿的输出，李洋好像一直把自己当成什么长辈。他的年龄好像比钟总还要大。总之就是全世界几乎都知道钟星言暗恋李洋，只有李洋自己不知道。
“结婚？和谁结？”钟星言沉默片刻问，印象里，这好像是李洋第一次谈起他的婚恋问题。
“你问我和谁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没个心仪的对象吗？我也不是跟那些烦人的亲戚一样整天就知道催。，就是，你自己长这么大就没有动过一次想谈恋爱的念头吗？”李洋问。
“呃……要不我们出去说吧？”李洋看了看这满会议室的吃瓜群众有些尴尬。
“为什么想让我结婚？”在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钟星言问李洋。
“大概是想要让你获得幸福吧。”李洋说。
“你觉得，只有结婚了才能让我幸福吗？幸福的方式只有结婚一种吗？”钟星言问。
结婚？谈恋爱？他何尝不想，可是，他敢对自己暗恋的人表达爱意吗？他与神明之间的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也不是，你到底想要什么呢？爱情你可能不需要，金钱你已经拥有。想要无上的权力还是无限的寿命？我现在已经拥有了强大的法力，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想法为你去争取。”李洋打了个响指，之前外面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天空立刻变得晴空万里。
“好像要下雨了，一会儿你回家会变得不方便，先让天放晴吧。”是的，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可以轻易改变天气的强大法力，这都是托钟星言的福，他很想为钟星言做点什么来报答他。
“我什么都不想要，就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就好。”钟星言说。
李洋：“……”
小星星未免有点太依赖他了，这让他该怎么开口啊。
“我要走了。”他还是就这么突兀地说出来了。既然小星星没有成家这个想法，那就长痛不如短痛，直接告别。
“去哪里？”钟星言一愣。
“回天上。”李洋含糊不清道。其实是离开这个世界，去下一个世界完成任务。但是这个他不能跟钟星言说。
“能……带着我一起吗？我可是……你的神使。”钟星言不抱任何希望的问。
“不能。”
果然，钟星言目光暗沉下来。
“还回来吗？”
“系统，我还能回这个世界吗？”李洋偷偷问系统。
【……】
“说话啊？还是你也不知道？好吧，就算能回来，以后我也是要回自己世界的，还不如不给他留这个念想。”
“我会看着你直到寿终正寝之后再走。”李洋说。
既然小星星舍不得他，那他等小星星死了以后再走总没问题了吧。
钟星言：“……”
又是十年后。
“艾达，我老了吗？”钟星言对着镜子拔下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一根白发喃喃道。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镜中的男士看起来却依旧气质非凡，风度翩翩，但是岁月终究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比如说那根白发。
原来的艾达已经升职成为公司重要的一员，现在他旁边的秘书虽然还叫艾达，但是已经换了一个人，是一个智能机器人，公司研发的副产物。
“钟总，您现在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无需焦虑。并且，由于您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和锻炼，依旧拥有着充沛的体能和良好的精力。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艾达恭敬道。
“可是，我已经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拥有活力。上次去打球的时候，差点把腰闪到。”钟星言笑了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这些变化不过人类生命进程的一部分，证明了您的成长。与其陷入这种无意义的焦虑，您不妨这样想想，比起年轻的时候，您的心智是不是更加成熟了？也具备了更强的解决事物的能力。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的魅力，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青春活力，您现在也同样拥有着那些年轻人所羡慕的成熟与从容。钟总，您很优秀。”艾达客观道。
“你可真会说话，也对，毕竟的你语言交流模块搭载了大数据模型。”钟星言笑着整理着旁边的东西，“行了，不说这些了，洋哥一会儿就要来了，可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
“恕我直言，钟总，您的年龄焦虑与其说是害怕衰老，不如说是害怕死亡。无法再陪伴在那个人的身边了对不对？我观察过了，那个叫李洋的人类……不，他好像不是人类。”艾达忽然说。
钟星言：“……”
“你想说什么？”钟星言问。
“您最近一直在着手研究的‘数字生命’领域，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艾达问。
“艾达，你觉得数字形式的我算是另一个我吗？这样的我究竟有没有灵魂？”钟星言沉默片刻问。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机器，我无法理解‘灵魂’这种概念。但是这的确可以解决一直困扰您的问题。”艾达说。
……
“小星星，生日快乐。”李洋拿着蛋糕来到钟星言所在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在跟政府合作？好像是在研究什么很厉害的事情？”李洋问。
“那些都不重要，走，我们去吃饭吧。”钟星言笑道。
“那是什么？新开发的游戏装置吗？”李洋好奇的看了看钟星言身后的巨大设备。
“不是，是用来复制数字人格的设备。我们公司最近在研发这种项目。”钟星言有些不情不愿的回答。
“是指那个将人类的意识和思维转化成数字形式，从而在数字设备实现永生的概念吗？原来你们公司还研发这个，我还以为你们只做游戏。”李洋眼前一亮说道。
“你怎么知道？”钟星言有些吃惊道。
开玩笑，谁还没看过几部科幻电影了。关于数字生命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灵魂这件事，当初网上讨论的可欢了。
“这玩意怎么会在你的办公室里？难道你刚刚把自己的人格复制并上传了？”李洋问。
“没错，目前还只是研发和调试阶段，无法确定复制出来的人格究竟有没有问题。所以我先拿自己做了实验。”钟星言说。
“那，要不要我复制出一个‘李洋’来陪你啊，这样等我离开以后……”李洋兴致盎然道。
“不行！”钟星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对。
“绝对不行！”
他可以稍微怀疑一下复制出来的钟星言到底是不是自己，但是复制出来的李洋绝对不是李洋！况且，复制神明的人格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
“好吧，不行就不行吧。”李洋有些悻悻道。亏他还以为钟星言研发这个，就是因为自己说过要走，为了把自己留住才搞了这个项目呢。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四十三岁生日快乐。”在数字生命的话题过去后，李洋笑着祝福他。
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初那个只会哭哭啼啼，跟他撒娇的小可怜，转眼间就这么大了，还变得这么成熟。虽然此刻明明是钟星言的年纪看上去比较大，但是李洋心里是一直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孩子。
“总是给我过生日，您的生日又是哪天呢？”钟星言问。
李洋：“……”
“活太久了，不记得了。”李洋轻声道。
在李洋给他过完生日离开后，钟星言打开办公室的全息屏幕，他看到那个数字版的自己冷冷地看着他，忽然开口，“懦夫！”
“你不会是在怨我没有复制出一个他来陪你吧？”钟星言笑道。
“那样复制出来的他才不是他，就算复制出来，我也会杀了那个冒牌货。”数字钟星言毫不犹豫道，“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他交给我，我比你年轻，也可以永远陪着他。”
钟星言：“……”
沉默片刻后，他对着这个数字生命按下了删除键。他太像自己了，让还活着的自己有些毛骨悚然。至少在自己死之前不会再考虑这个计划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之所以会离开，就是因为你帮他集齐了一千万信徒呢？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考虑将他拉下神坛呢？”在彻底消失前，数字钟星言趴在屏幕上狰狞道。
“我不会这么做……”钟星言闭着眼睛躺在办公椅上，“我爱他，所以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怨灵？”思考片刻后，钟星言睁开眼睛，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被迫学过一些邪术。李洋警告过他不许再用后，他就再也没有用过了。如果单纯的数字生命不能算真正的自己，那么将死后的怨灵封印在数字世界形成的数字生命，应该确实就是真正的自己了吧？
只是，那几本书里只是教了如何将怨灵封印在器具，至于怎么封印在数字世界，还需要研究研究。
二十年后……
“老钟！”李洋跟健身房里的钟星言打着招呼。
钟星言放下健身器具，擦了擦汗笑道，“您还是叫我‘小星星’吧，这么叫我有些不习惯。”
李洋看着头发花白的钟星言心情有些复杂。
“你现在年纪大了，要注意点饮食健康，蛋糕这些还是少吃吧，晚上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怎么样？”李洋问。
“我身体还没那么脆弱，一两块蛋糕还是消化得了的。不过，你亲手做的面我也想吃。”钟星言说。
“毕竟能这个年纪还来健身房锻炼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可真是自律。”李洋笑道。
钟星言：“……”
“你说，你当初要是早点结婚，现在怎么着也会有个老伴孩子什么的来陪你了吧。总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不会感到寂寞吗？”李洋感慨道。
“不会，因为有你陪着。”钟星言说。
又是十年后……
钟星言去世，享年七十三岁。他在死之前并没有通知李洋，所以李洋并未见到他最后一面。据他的机器人助手艾达所说，他好像是不想让李洋看到自己临死前狼狈的一面。
“系统，我们该走了。”在钟星言的葬礼上，李洋看着前面的遗像说道。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钟星言终究还是在他心里占据了一点点位置的，虽然只有一点点。大概一滴眼泪的大小。
从来到世界开始，他就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感情，他以后还会经历很多个这样的世界。
那颗星星，终究还是陨落了。
李洋离开了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版的钟星言，一个相貌与状态看上去都是最佳的钟星言在某个地方的屏幕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