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绝为了赶回王城,三天没合眼。看到贺十三娘的一瞬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晕了过去。
此事被秦君遥知道了,说这也算是抓到了夜兰王的笑柄了。
我实在不能理解,心想这算什么笑柄。
第二天一大早,刚吃了早饭,秦君遥就兴致勃勃地说要去探视,就差没把‘我来嘲笑你了’写在脸上。
贺十三娘已大好,脸色也不错。
“秦兄,九姑娘。”夜千绝用中原人抱拳的方式跟我们道谢,“多谢你们出手相助。”
秦君遥微微颔首,“夜兄客气了,我听人说你昨日刚回来就晕过去了,身体这般虚弱,得好好养养才是。”
夜千绝嘴角抽了抽,想出言讽回来,又考虑到面前这人确实是夫人的救命恩人。
只得抱臂自己生闷气。
我见贺十三娘伏在案上,同夜千绝一道处理朝政,便问:“怎么不多休息一段时间?”
“春神节将至,事情这才多了些。”贺十三娘道,“九九若是觉得无趣,可去云霞山游玩,那里风景甚美。”
我道:“玩乐之事可先放一放。你想好怎么抓住下毒之人了吗?”
贺十三娘道:“我与夫君商议过,大可以来一招瓮中捉鳖。”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搬来圆凳坐到贺十三娘对面,下巴放在案几上,眸光闪闪地盯着她。
贺十三娘宠溺地掐了掐我的脸,“你已经帮很多忙了,我为你准备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你定然喜欢。”
我没有姐姐,不过料想,不外乎是如此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我问,“你们那个国师在哪?我有些问题想问他。”
贺十三娘也没多问,吩咐红叶领我们去找国师。
夜兰国师的居所并不在王庭,而是春神庙。
春神庙与中原的寺庙差异甚大。
首先便是神像立在广场,饱经风吹日晒。而四周的建筑里头却是一些书册和壁画。
夜兰国师便居住在其中一个偏殿之中。
国师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头上的羽毛面具看起来也甚是老旧,不过单看这派头,还是相当神秘的。
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像一团成了精的羽毛。
红叶上前与国师说了两句,只见国师点点头,红叶才退下来。
“姑娘,可以了。”红叶道,“我在外头等你们。”
我微微颔首,踏进国师的房间。
这国师行居十分杂乱,到处都是瓶瓶罐罐,书册也随处丢弃,一些复杂的器物也不知是何用途,正中有一口烧着火的大锅。
锅里的药汁咕嘟嘟冒着泡,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药材的苦涩味。
我先前也旁敲侧击问过王庭的侍女,她们说这一任国师的任期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不过关于国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则有许多说法。
有人说国师是个极其英俊的小伙子,也有人说是个头发花白老人家。
甚至还有个侍女说她小时候半夜去春神庙,还看到国师穿绿裙,定是女子。
这国师站在大锅前,搅动着一柄大勺子。
“听红叶说两位来找我,是有些疑惑要我解答,不知是何种疑惑?”
而今我见到这国师,虽然不知道他长相如何,不过单听声音,倒像是个年轻小伙子。
原本我是想问这世界可有秘术使人死而复生,不过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改变了主意。
这人身上的气息令我十分不适,阴翳至极,让我下意识地想将自己藏匿起来。
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决不能让他知道我曾死而复生。
我余光瞥见满墙的春神壁画,问道:“国师,你觉得春神是真实存在的吗?”
国师搅动药汁的手一顿,道:“有则有,无则无。”
这算什么回答,说跟没说一样。
我得想一个不突兀的问题,不要惊动他,不要让他起疑。
我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突然听到他问:“听王上说你们找到春神的草药?”
我一时也摸不清他想做什么,便点头,“侥幸遇到了。”
他又问:“在哪里找到的?”
“三十九丘。”
国师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方位一变再变。”
一说起三十九丘,我心中灵光一现。
“这世上真的有黄金城吗?”我装作对财宝很好奇的样子,“黄金城里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吗?”
国师道:“有则有,无则无。”
“我觉得有,那就是有咯。”我道,“国师可有关于黄金城的线索,你与我说一说,若是我找到财宝,定分你一半,你意下如何?”
国师道:“此事恕我无能为力。”
“这样啊。”我装作很失望,“看来这黄金城是假的了,多谢国师解惑,告辞。”
秦君遥一直在观察房间里的壁画,夜兰多用石料建造房屋,因此墙壁上绘制图案并不稀奇。
我拉着秦君遥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看穹顶的花纹。
等离开了春神庙,秦君遥才道:“那国师房间里的壁画与庙里其他地方的壁画很不相同。”
我好奇问道:“哪里不同?”
秦君遥道:“我总觉得国师房间里的壁画要更加……细致一些?”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些不一样,颜色也更加鲜艳一些。”
秦君遥道:“对了嫊嫊,刚刚为何不问复生一事。”
“我觉得这个国师有问题。”我道,“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我不喜欢他。”
上一个让我产生了这种不适之感的人,还是我那瞎了眼的姑姑看上的男人敕云寂。
秦君遥若有所思地道:“看来夜兰国的水也不浅。”
晚上我再度观星,没想到原本正在消散的命盘竟然停止了消散。
我费劲地辨别着命盘上的指引,看到了短暂而又仓促的未来。
我好像在哭,满脸血泪。
前因,看不清楚。
后果,也看不清楚。
我叹了口气,姑姑那般厉害都看不清自己的命运,更何况我这三脚猫的观星之术。
我坐在檐下,身上不知何时披了一件衣服,秦君遥并不在身边。
我动了动仰得有些微酸的脖颈,转身回房。
秦君遥正在看册子,我一头扎进他怀里,他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没有将星象显示的结果告诉他,只是在临睡时与他说,我的命盘停止消散了,让他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