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两点,山上渐渐起了雾,温度骤然下降,沈遥紧紧抱着郁行。
小屋暗黄色的灯光在亮着,偶有人影闪过。
雾越来越浓,他们只能看到那闪烁的灯光。
沈遥看了眼手机,贴近郁行耳边说,“起雾了,他们来的会晚一点。别担心。”
郁行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哈着气,裹紧他们的羽绒服和帽子,还好,他们装备齐全。
蜿蜒的山路上,大雾弥漫,橘黄色的光一闪一闪,时远时近。
车辆的行驶的声音给寂静的山谷中带来了轰鸣。
郁行身体一僵,抬眸看向沈遥:“车来了,他们会怀疑吗?”
沈遥只搂紧了郁行,将全身的注意力放在了周围,他不确定。
嗒,呲……
一个人扶着脑袋,摇摇晃晃的踩着的落叶,时不时踢着旁边的在树根,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着:“哎呦我去,那群人真特么的能喝,全都醉死了,老子……呕……”
“醉了好,醉了好,明天醒来就能看到太阳了!”
他絮絮叨叨,又摇摇晃晃的到处走着,一手撑在了沈遥他们背后的树上。
气氛陡然一凝。
“他们都喝醉了,我带你去救他,必须要尽快。”
他说的又低又快。
沈遥和郁行防备的心一直都化开。
朱货似轻笑了一声,声音依旧很低,“大部队还在赶来的路上,怕出现意外,先让我掩护你们带着他和罗黑转移。”
低沉敦厚,一字一字像是编钟被敲响,一阵一阵敲击着郁行的心中。
黑夜低垂,雾气沾在树叶上化成了水,擦在他郁行和沈遥他们的脸上,湿漉漉的。
他们紧跟着朱货在黑夜中行走着。
没一会,他们来到了一间阴暗的房间,阴暗潮湿充斥着血腥味。
罗黑裹着一个毯子蜷在地上,听到声响,猛然惊醒。
“你回来了?”
朱货揉了揉他的头,看了眼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两个男人,“干的不错。”
罗黑轻轻一笑,眼底带着得意的光。
灯光微弱,被套住的人,血肿的脸,像是黑暗中的幽魂,唯有那微睁的一只眼,散发着璀璨的光,坚定又绚烂。
郁行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仿佛看到了奄奄一息却依旧静待时机的威猛的孤狼。
沈遥和朱货快速的将他解救出来,郁行在旁边站着,想要帮忙,看着他身上掀开的皮肉,无从下手。
郁行只觉内心波涛汹涌,难以平息。
沈遥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抽出手看了眼,迅速低声道,“他们到了!我们尽快!”
唰!唰!唰!
几道身影在夜色之中一闪而过,划过树枝,留下微凉的风。
亮着的小屋,几乎在瞬间被重重包围了,圆桌上的汤汤水水洒了一地,那些人有些趴在桌上,有些躺在地上,昏昏沉沉。
为首的人,做个了手势。
后面的整装待发的人,顺势散开,三三两两集聚在一起,分队前进着。
“谁?”
“我特么的,条子来了!”
“狗日的,条子怎么来了”
一个人从醉酒的状态昏昏迷迷的醒了过来,看到外面闪现人影,瞬间清醒,霎时大喊起来!
一时间,那些人都被震醒了!
嘭!
他们还没支棱起来,就被控制住了。
那些被控制的人骂骂咧咧,左夫一下就想到了关键,骂着罗黑和朱货。
莫成昀冷着脸,他对着对讲机,严肃表示要将周围监控起来,绝对不会再有走一个人逃跑的!
同时还让人照顾罗黑,并迅速将受害者送往医院。
沈遥和郁行也坐上了救护车。
那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担架,白炽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那道鲜红的‘利刃’闪着血淋淋的光,明显的都能看到皮肉里面的毛细血管。
医生和沈遥,一个从头给他阻血,一个从脚给他阻血,护士准备着止血药。
但他身上错落的伤痕实在太多了,救他的时候,尽管在小心还是扯到了一些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不行,血压过低,止血药完全不起作用!”医生看了眼仪器上波浪线的数据,眉头紧锁,满眼是敬重和佩服。
“心率过慢……上呼吸器……”
一切的数据,都在显示着他即将丧失生命。
郁行怔怔看着躺在担架上呼吸微弱,却努力睁着眼的男人。
他好像看到了郁珩易。
那个只存在别人口中的男人。
“你不怕吗?怕死亡?怕看不到妻儿?怕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刻?”郁行喃喃问。
车内安静的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混杂着沉重的呼吸声,郁行不大的声音就这样传入众人的耳朵。
他黝黑的眼眸微闪,艰难的字从喉咙里挤出,“怕。”
郁行怔然,睁着双眸惊讶的看着他,“那你还……”
“但我更怕,那些东西传入国内。”
“当我穿上那身衣服的时候,我就牢记了使命,至死不悔!”
“还好,我开始任务前和女朋友分手了。”
他断断续续又沙哑的声音,伴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一字一字的回响在众人耳边。
他眼中眷恋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是庆幸。
郁行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他抬眸看向沈遥,如果要和他分开的话,他一定不愿意的。
绝对非常不愿意。
他清楚的知道,他做不到舍小家顾大家。
或许是看到了郁行眼中的纠结,他扯动着嘴皮,竟笑着和他聊了起来。
“你家里……”
郁行:“我爸是,我没见过他,从我妈还有他的队友口中听说过他的事情。”
“他们都说,他是英雄。我小时候理解不到,长大后看过一些影视和纪录片,能理解了。”
“呵……他很幸运。”
因为有你,还有他们记得他。
他不知道,他死后,还会有谁记得他。
滴——
仪器发出尖锐的声音,郁行更加心慌,他猛的抓住他的手,热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我还不知道要不要重启我爸爸的警号,麻烦您能告诉我吗?”
“我现在高三,我很迷茫,我成绩不好,我怕自己考不上警校,更怕自己没有你们的勇气,去面对那些人……您能帮帮我吗?”
郁行说的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股脑的全都胡乱说着,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想让他活下去。
滴——滴——
心跳检测器上面开始波动了起来,他带着呼气器,气体在玻璃壁上凝成一层雾气,他压着声音说:“别怕……无论你以后干什么,你都是你爸爸最大的期望。”
郁行的手被沈遥紧紧握着。
郁行看了眼沈遥,努力的挤出笑容,眉眼带着些许得意,像是在说‘看,我多厉害’
沈遥心疼又赞扬的看着他。
仪器滴滴的声音还在不断,郁行又紧张起来,他说着苏熙华和郁珩易的事情,他站在苏熙华的角度骂着郁珩易。
他说:“他也不容易,他是个英雄。”
郁行说着苏熙华的自责。
他说:“别自责,心理学很厉害,刑事案件里面有犯罪心理学……你可以试试……也是警察。”
郁行顿了顿,继续说着杨叔的愧疚。
他低哑的声音,是他活着的象征。
他们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中,与死神抢人。
郁行说的口干舌燥,医院终于到了。
“段大哥,你说的,要帮我填高考志愿呢!不准骗我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