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悔泪
“你……”
在帝曦的上古秘境中，他不是没见过她流泪的模样，正是她一边轻唤着他的名字，一边落泪，这才抚平了他的杀意，让他心软，最终把她拉出了幻境中，没有让她永世沉沦。
……可是，和她被困幻境时无意识的流泪相比，现在，她在他面前落泪的这副模样，是更加惊心动魄的冲击。
温热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脸颊，不自觉地替她拭去泪珠。
“……别哭了。”嘶哑的声音仿佛在隐忍，“我还没哭，你哭什么？”
沉默不语，只是把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拨开，抱膝缩成一团，埋头双膝之间，脚踝上的锁链被瞬间拉直，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司凌夜愣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埋首落泪的女子，眼中情绪复杂至极，难辨悲喜。
看到她落泪，他本应该觉得畅快，可不知为什么，心里空空落落的，仿佛被剜去了一块什么东西。
……当初，他们从玄极宗回来，他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回到冥罗圣教后，她也在修冥的怀里哭泣。
忆及旧事，眼中的复杂突然被妒恨取代，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不顾她呆愣的眼神，狠狠地把她强行揉进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可以在楚云修怀里哭，不能在我怀里哭吗？”
本来下意识的就想挣脱，但却被死死禁锢住怀中，只好放弃了挣扎，伏在宽厚的胸膛里，任凭泪水打湿他的白衣。
无声的垂泪，却是无声更甚有声。
司凌夜虽然用力箍着她的后背，但是身体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原本冷硬的心防再次被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不可以。闭上眼睛，竭力告诉自己，他不可以再心软。
拼命催眠自己，她不只是在他面前这样，她在修冥面前也是如此。或许，在他没看见的时候，在傅九霄和明昭面前也是一样！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
以及父亲，父亲又做错了什么，傅九霄一句话，就能让她甘心出手帮助傅九霄和司天元杀了他的父亲！
想到照影镜中，父亲被一剑穿心的惨状，司凌夜抿紧了唇，环着她后背的手也骤然松开。
察觉到他的变化，东方九容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哭声骤停，慌忙推离了他的怀抱，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把头偏过一侧，不敢再看那张阴沉的俊颜，动了动唇，最终仍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犯下滔天恶行，又怎配再在受害人面前哭泣？
谁知，把他推开的动作更是深深激怒了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的男人，尚未反应过来，后背已重重被狠推在了床上，颈上一痛，陷入疯狂的男人已经狠狠咬上了她的脖颈。
双手被他用力压住，冰冷的唇自脖颈起，不断向下探索、吮吸，毫无半分怜惜之意，恶狠狠的在雪肤上留下青紫的红痕。
双手被压住，只能无力地扭动身体，试图挣扎出男人的桎梏，却被愤怒到失去理智的男人压得更紧，失神的看着眼前已经被怒火扭曲的俊颜，喃喃道：“对不起……夜儿……”
“对不起？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流下几滴眼泪，就能抹平我受过的那些锥心刺骨的痛苦吗？”
男人愤怒的低吼，“嘴上说的好听，说对不起我，结果呢？！你现在对我又是什么态度！当初你强暴我的时候，不仅没有半分愧疚，还在事后马上把我赶去凶残的白骨荒城！我真是疯了，才会对你还有一丝痴心妄想，尚想着遵循一丝道义，想让你自愿遵守诺言来弥补我，结果你不仅不守诺言，更是根本毫无半分愧疚之意！既然如此，以后我绝不会再对你有半分心软！再怎么不愿意，你都给我乖乖受着！”
“我……我……”檀口无力微张，他的话语终于冲破了她最后一丝防线，失去了任何抵抗的意志，痛苦地闭上眼，绷紧的身体瞬间无力松颓下来。
他说的没错。
他有何辜，要成为他们魔界王族之间互相算计的棋子？
凤羲和他本就有仇怨，对他以一介人族身份抢先成为王徒之事不满已久。若非凰姨因完成她的请托受伤而开口请求，她或许也并不会收凤羲为徒。屈于人族之后、甚至不得不叫之师兄，骄傲的公爵公子，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九霄憎恶司天一，和司天一之间有不可磨灭的深仇大恨，又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禁忌之情。九霄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身纯正的王族血统，岂能容忍他的妹妹和修仙者有染？为了抹杀他，九霄不惜同时和司天元与明昭合作，毫不留情的利用她最在意的亲情来设下重重计谋。若非九霄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冥罗圣教再次碰到他，还阴差阳错到玄极宗杀苏深青，从而从司天元那里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只怕一直到现在，她都还会被九霄的花言巧语蒙在鼓里。
明昭想要联姻东方之事早有预谋，对九霄送上门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对明昭而言，此举一箭三雕，一是拿捏了她的弱点，二则联合了东方等三国，三则，更是能把司家圣人能提前扼杀在萌芽之中。自此再无人能阻拦明昭的大业，以明昭那老谋深算的性子，这样的交易何等划算，又怎会不做？
在她和明昭四处寻找那七样材料的十年，凤羲封锁了东方这边能提供给她的信息渠道，明昭在身边监视，九霄则自恃兄妹之间的信任，巧言令色蒙骗她。
他们算计的最终目的虽然各不相同，但，他们有共同的一个目的，就是在瞒住她的情况下，抹杀司凌夜的存在。
更悲哀的是，诚如他所说，她真的无法再为他做什么。
她还是得和明昭联姻，还是傅九霄的妹妹，还是凤羲的师尊。
她无法放弃明昭、九霄和凤羲中的任意一个。
别说为他复仇，他若是得向他们复仇，她甚至得站在他的对立面，和他刀兵相向！
他本是仙门高贵的圣人，却因她堕落地狱。
一切祸端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这是她，欠他的。
在那十年里，谪仙一般光风霁月的天才少年，仙门大比的魁首，原本应该有光辉灿烂的人生。
……却被骤然折断，折断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折进了最深的地狱，承受最险恶的摧残。——甚至有的酷刑，还是她亲手所为。
在那之前，他什么也没做错，做错的是她。
她的自尊和骄傲是底线，那他呢？
曾经那样骄傲飞扬的少年，却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被折磨成了那副模样。
她虽只得窥冰山一角，但凭借她对九霄和凤羲性子的了解，又岂会猜不到，在她不在皇宫的时候，他们都做了什么。
他明明恨她入骨，却在上古秘境和玄极宗都还是救了她的命。
不管他救她的出发点是什么，最终的结果都是救了她一命。否则早在那时，她就已经死了。
这也算是还清她当初的救命之恩了吧。
他……再不欠她什么，他们之间，只剩下刻骨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