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钰见我一个人坐在窗前练字,并没有理会他,他也不在意,径直走到了我面前,问我在写什么。
我没回答,手下未停,继续写,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狗爬似的毛笔字。
我的桌上摆满了我刚刚写好的字,每张纸都写的满满的,但是却只有三个字,王思源!
肖钰挑眉,没有将我狗爬的字放在眼里“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放下笔,对着那张纸吹了吹,让人端来了火盆,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丢,火苗窜起又迅速的燃尽,一张接着一张,我朝他笑笑。
他挑眉“烧了?”
我从案前起身,拉着他坐到了桌边,亲自为他斟茶,递到他面前,“这一次兄长可要全心全意的帮我了,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我双手递上茶盏,虽脸上的笑容不减,但是整个人都是认真的,严肃的,恭敬有礼,我在向他示好,真诚的寻求他的帮助,但是也是在试探,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信任他。
肖钰何其通透,又何其狡猾,与这样的人为伍,我其实很排斥,总是心中不安,怕他随时反水,可是眼下他却是我最大的助力,我和陈元初好不容易在宫中安插的人手,决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折损。
肖钰挑眉望着我“你这是要正面反击了?不错啊,茴儿,有长进。”
我白了他一眼,直接进入了正题“东宫地牢里关着的不是王思源,真的王思源早就被皇帝李代桃僵换走了,我若猜的没错,应是关在了听雨阁。哦,还未必是关。”
肖钰了然的点点头,果然他也已经查到了,这人真是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怪乎皇帝那样的老奸巨猾,仍然将他视为左膀右臂,与他称兄道弟,也不怪乎皇帝要除掉我,儿子的媳妇儿是自己兄弟的妹妹。还是个碍事的,会动摇父子情,兄弟情的那种。
半月后,萧凌渊终于将我接回了皇宫,那棵盛开的紫薇花越发的妖娆了,我站在树下久久未动,花瓣随风簌簌落下,我站在花雨之中,想起了那天的事,这里除了满地的花瓣,什么也没留下,但是我知道,在这粉嫩的花瓣之下,有我第四个孩子的血。
第一次,我穿上了这身太子侧妃的宫装,紫色织锦缎面拖地长袍,宽大的袖摆,挺括有型的衣领垂至胸前,繁复的花纹金线塑边,整件衣服华美不失端庄,虽然不及太子妃的正黄正红,却也是别具一格,尽显皇家贵态。
淡妆遮面,额间一枚花钿犹如点睛之笔,让整张白皙透亮的脸蛋瞬间灵动照人。我对镜自赏,这张脸,我喜欢。
站在一旁的香竹香兰见我一个人对着镜子久久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着急。香兰屈膝行礼“娘娘,外面公公等着呢。”
我收拢心思,表情也收敛了起来,将手伸出搭在了香兰急忙伸过来的胳膊上,挺直了腰杆走了出去,对着正等在门外,急的额头冒冷汗的白公公说了一声“走吧。”便头也不回的走在了最前面。
今日早朝之上,御史台有人弹劾禁军统领宋照玩忽职守,导致东宫竟然有人明目张胆残害宫妃和皇嗣,肆意杀害宫人,请皇上对禁军统领的失职进行革职查办,严加处分。
此言一出,正站在御前值守的宋照吓得差点殿前失仪,赶紧跪地,这件事皇上早就私下解决了,一直捂得严实,突然被捅了出来也是心里怕的要死。
宋照哪敢有所隐瞒,太子就一位侧妃,眼下怀孕已有数月,这是都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当初临江县城中村那位救世女神医就是这位太子侧妃,名气太大了,现在一说出皇嗣没了,哪是他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眼下都城内外都在传,这位救了整村人的侧妃,自小因为嫡母的残害名声一直不好,即便曾是流落民间的太子的正妻,与太子同甘共苦五年,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自请下堂做了侧妃,不仅人美心善,更是胸有丘壑。
眼下竟然在皇宫内遭人陷害,痛失皇嗣,简直令人发指,一旦传到宫外怕是要引起民愤。引路太监,一边走一边在身边将殿前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我心中冷笑,宋照可是宋燕曦的大哥,当初,他们可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若不是萧凌渊和肖钰及时赶回,宋照见兜不住了,才姗姗来迟,可不想却成了有力的人证,骑虎难下。
为了自保,自是要将自己摘的干净,他与萧凌渊和肖钰前后脚进入锦绣宫,自然不敢胡乱说话,只能先认下失职之罪,将当日他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不知皇帝这一次要怎么做,会当着满殿的朝臣的面,明目张胆的包庇王思源?还是将这个自己爱而不得的女人忍痛处置了?
我第二次见到了这个高高在上,威严又冷漠的帝王,压下心中对他的恨意,规矩的行了一个大礼,在我跪着的不远处,还有我的外祖父和肖钰也同样跪着,我目不斜视的盯着地板,心如止水,原来金銮殿多来几次,也就那样了。
我知道上首的帝王一直冷冷盯着我,企图用这样的方式给我施压,让我像上次那般,乖乖妥协。
“太傅和钰弟先起身吧,沈氏,你对我大庸有功,是皇家的好媳妇,不论受了何等委屈,朕与太子自会为你讨回公道,你将那日的实情都说出来,事无巨细。”
皇帝先让外祖父和肖钰起身,两人不敢不起,又微妙的咬重了朕与太子四个字,果然是要故技重施。
我瑟瑟的抖了一下,头垂的更低了,声音中夹杂着丝丝的颤抖“回皇上的话,妾那日,那日是自己,不小心的,与,与他人……”
我停了下来,深呼吸,小心翼翼的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萧凌渊,碰上他正居高临下睨着我的眼眸,冰冷无波,我慌忙收回眼神,又轻轻抖了抖,再深呼吸。
好像牟足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再次开口“是妾失察,不小心失了孩子,与旁人无关,只是,只是,妾那嫡姐,是个可怜人,因妾受累,至今还关在东宫的地牢里,已半月有余,嫡姐体弱,怕是要撑不住了,若她有个好歹,妾无法向嫡母交代,还请皇上放了她,妾愿承担一切罪责。”
我深深的匍匐在地,却听到大殿里发出了连连的抽气声,之后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