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真不是我说你，你是真的该骂，不然皮儿太松了。”王楚钦直言不讳，气得闫安无话可说。
因为就像王楚钦说的一样，他的确需要人时不时提溜一下。
临上场前半个小时，教练拿着公布的名单从外面走进来，王楚钦看着对阵表上自己的名字跟马龙在一排，心里莫名的还有些兴奋，哪怕明知道打不过，他也愿意多跟高手打。
宁波海天，马龙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闫安在旁边凑过去看名单，直接惊呼道：“好家伙！王楚钦这小子真能藏得住啊！”
马龙嘴角轻轻勾起，颇觉有意思地说：“我记得张指跟关指都挺看好他的，让我也见识见识有多大的能耐。”
“大头打球挺狠的，就是岁数还小，还得再练练。”闫安现在回想起自己跟王楚钦打球的时候，小孩那股打不过你也得溅你一身血的气势，还是会觉得头疼，太难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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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要是给他打哭了，回去不能跟关指告我的状吧。”马龙摩挲着下巴，看着跟他隔了两个台子练球的王楚钦，若有所思地问闫安。
闫安瞳孔微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龙哥，要下死手啊你？”
马龙唇角微勾，没有回答闫安，转头把名单递给教练，“我去场上适应场地。”
“好，海润那边也真大胆，排了个15岁的小孩跟你打。”教练伸手接过，视线转了一圈，蹙眉道：“高远呢？”
“刚适应场地去了。”闫安在一旁帮林高远解释。
教练瞪了闫安一眼，“你俩第一盘双打，高远都知道去适应场地，你怎么不跟他一起过去？”
闫安悻悻地挠了挠下颌，陪着笑跟教练说：“我不是好奇海润那边的名单吗，我现在就过去。”说罢，闫安赶紧拿上自己的东西往场馆入口的方向走。
教练无奈地摇摇头，跟在马龙身边一边走一边告状，“你们京队还收祖宗呢？”
马龙被他逗笑了，拍了拍教练的肩膀，宽慰道：“孩子还小呢，不懂事。”
“都22了还小呢？再不抓点紧可就真没机会了。”教练哀叹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马龙眼里闪过一瞬惋惜，左右瞅了瞅没有别人，才道：“他跟方博、周雨生错时代了，前面有继科抢班夺朝，后面有小胖横空出世，把92的这一批直接架空了。”
“那就放任他们几个在这吊儿郎当的啊？”教练语气里除了可惜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马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脚迈进灯火通明的场馆，大步走向自己一会儿要比赛的球桌。
教练跟在马龙身后也没有追问，其实答案他们心里都清楚。在这个中国乒乓球的鼎盛不衰的时代，能站在顶峰的从来都只有三个人，不管再怎么努力，只要站不到前三，职业生涯里更多的便只剩下了遗憾。
“大头，你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去前面适应一下场地。”教练坐在场边，冲着正在练球的王楚钦喊了一嗓子。
王楚钦打完一球，给教练比了个oK的手势，“好了，我收拾一下咱就走吧。”
三个要上场的跟教练一起往场馆走，程靖淇跟王楚钦并排，拍着他的肩膀道：“别紧张啊。”
王楚钦十分勉强地扯出一个假笑，“我说我不紧张，你信吗？”
程靖淇被他说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调侃道：“王大头啊，你给自己打的鸡血呢？”
“消化完了吧……”王楚钦强笑道。
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往外一摆，哥哥们都有点不忍心了，纷纷上前安慰小孩，让他摆正心态，准备好一会儿被马龙虐。
场馆，两队都在一张台子上练，王楚钦跟程靖淇站在斜对角，旁边是马龙，对面是闫安。
马龙拍了拍小白球，笑道：“就一张台子，一起练吧。”
“嗯嗯，好。”王楚钦不住点头，从兜里掏出来小白球，四个人对角练球热身。
每队三个人轮流练过一遍，听到主持人控场的声音，才各自收了球拍到候场区域准备上场。
所有的队伍都聚集在一起，唠嗑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吵闹闹的跟进了菜市场似的。
王楚钦悄悄摸摸地挪到马龙身边，摆出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样子，眨巴着一双星星眼看着马龙，小声道：“龙哥，你信不信一会儿我能拿下一局？”
马龙眉头轻轻上挑，看向王楚钦的眼神里带着探究，这个他不太熟悉的弟弟如今也进了一队，脑子里好像隐约有些印象，张指导让他多照顾一点这个比他小一轮的弟弟来着。
马龙努力回忆着张指导的话，最后也没回忆起具体的细节，索性便不想了，故意逗弄一句：“就这点出息啊？”
王楚钦笑容僵在脸上，不太想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敢说能拿下一局已经是夸下海口了，难不成还要让龙哥让二追三？
王楚钦思考了一下，想出了个既不丢自己气势，又能表决心的回答：“我争取不输的太难看！”
“好，要不要我放点水啊。”马龙欠儿欠儿的逗王楚钦，还逗的有点上瘾。
王楚钦抿着嘴，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哪怕打我个11:0都行，就是不能放水。”
马龙眼里闪过一瞬欣赏，不过这也是顶尖运动员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如果王楚钦要往上爬的话，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应该的。
“下面有请宁波海天塑机俱乐部、霸州海润俱乐部。”
王楚钦站回队里，等宁波海天的人上去的差不多了，在礼仪小姐的指引下，站一列上台。
第一盘双打，王楚钦没怎么关注比赛，薅了个陪练跟着一起去空桌练球。
马龙站在场外热身，居间还要临时担任一下指导，给场上的队友出谋划策，身兼两项，团队之魂。
王楚钦练完球回到场外的时候，第一盘正好打完，跟场上的队友击完掌，脱下外套，戴好自己的发带跟髌骨带，带着毛巾一步跨到场内，听教练安排战术。
王楚钦整理着发带，时不时点头给教练反馈自己有在听，等教练说完，王楚钦拿着毛巾放到篓里，跟副裁判握手后又转到另一边跟马龙和主裁判握手。
“红色还是蓝色？”主裁判拿着挑边器问两人，马龙朝王楚钦抬了下手，主裁判将视线定在王楚钦身上，王楚钦也没让，直接道：“红色。”
拿起拍子，王楚钦一开始的紧张感瞬间消失殆尽，从热身开始第一个球便摆正位置，认真对待。
打完热身球，马龙转身去拿毛巾擦球拍的时候，嘴角轻轻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个小家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专注。
正如王楚钦所说，在场上努力做好自己的每一个球，马龙也的确没有放水，逼着王楚钦拿出最好的状态和手段，恨不得能把他往崩溃里打。
第四场打到7:4，海润的教练叫了个暂停，王楚钦看了一眼教练，教练手里拿着水冲他点了点头。
王楚钦放下球拍，拿着毛巾回到场边，教练把水递过去，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安慰了一句：“你今天已经发挥到极限了，但毕竟不在一个水平高度，现在丢分丢的太快了，先缓一下节奏。”
王楚钦点点头，喝了一小口水，教练继续输出：“现在就是把你最拿手的东西打出来，不要去管马龙怎么打，你算不准他，做好你的发球轮，哪怕两分咬一分呢。”
王楚钦心里稍稍感动了一下，其实第四局他们心里都清楚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摆在明面上必输的局，教练没有泄气让他随便打打，而是告诉他哪怕两个球只能咬下来一分也得去咬。
“加油加油——”队友在鼓掌加油，王楚钦拿着毛巾转身回到场内，眼神比刚才一直丢分时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坚定。
马龙喜欢他这个眼神，出手发了个高抛，王楚钦脚下步伐一动，果断反手拧拉，小白球以一个极低的弧线划出去，触碰到球网掉落在王楚钦的半边台上。
“啊——”王楚钦气得抱头懊恼地喊了一嗓子，嘴里不停地碎碎念，“下旋啊！你他妈的再多给点摩擦不就过去了吗，王楚钦你是猪脑子吗！”
马龙在对面听的一清二楚，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他现在对这个小孩非常感兴趣，又倔强又可爱，自己复盘能力还强。
王楚钦还不知道马龙现在憋了一肚子“坏水”，刚做好接球的姿势，马龙换了个站位。
王楚钦眼睛一眯，十分专注地盯着他发球的手和拍面，耳朵也跟着支棱起来听旋转。
又是一个王楚钦没在马龙身上体验过的发球，吃了两个发球，轮到王楚钦的发球轮次，王楚钦急切的想咬下来一分。
第一个发了个勾手，马龙直接拧到他的左半台底线，下手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王楚钦站那懵逼了，幽怨的小眼神看着马龙。
“王楚钦！加油加油！！！”教练跟队友在场边探着身子，非常卖力地给他鼓掌，生怕孩子心态炸了。
马龙眼睛都笑弯了，心里暗暗笑道：小样，你那点小招式，都不用怎么摸就没了。
王楚钦捡起来球，大脑疯狂转动，想着下一个球发什么。
这会儿比分来到4:10，下一球是马龙的赛点，王楚钦手心全是汗，在裤子上蹭了两下，不死心地又发了一个勾手，给到马龙的底线正手位，并准备好第三板。
马龙身体后仰，把球拉回去，王楚钦直接发球抢攻，马龙却早早地在落点等他了。
11:4，马龙3:1为宁波海天拿下一局。
握手的时候，王楚钦化身假笑男孩，马龙笑了笑，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打的不错。”
王楚钦眼睛瞬间亮了，跟裁判握手都恨不得哼着歌。回到场边跟教练和队友击掌，所有人都在安慰他打的很好了，已经尽力了，没有一声不友好的责怪。
这是王楚钦打的第一届乒超，虽然遇到的对手跟他原本预想的级别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但结果他很满意。这个大师课谁上谁受益，更何况还被偶像夸了，很难不令他激动。
15岁的幼头回去之后问教练要来录像，躲在房间里自己复盘。
程靖淇发来信息问他要不要去吃饭，王楚钦也只回了他一个“不吃，复盘完再吃”，整得海润从教练组到队员，除了程靖淇以外，吃饭的时候都有些食不知味。
教练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米饭，眉头皱得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有些郁闷地说：“你们说是不是我们给大头的压力太大了啊？”
“啊？”程靖淇疑惑地抬起头，“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教练一脸为难，放下筷子有模有样地分析道：“他才15啊，我们让他去打马龙，马龙还故意逗他，现在孩子连饭都不吃了，别是被马龙打崩了吧。”
其他队员也跟着点头附和，“我当时在场外看着都心疼，第四局最后四个球太逆天了，要是换成我在场上，保准被打到道心破碎。”
程靖淇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哭笑不得地说：“没事，你们放心吧，他自从今年进了一队，在队里就没少被虐，早都习惯了，刚跟龙队打完，估计正兴奋着呢，那四局盘不完他想不起来饿。”
教练半信半疑地盯着程靖淇，不信任地问：“真的？”
“嗯，真的，实在不放心，一会儿咱吃完饭，我打包一份给他送上去好了。”程靖淇十分自信地冲教练点头，这才打消了大家的怀疑。
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次跟王楚钦合作，对他的了解肯定不如同在国家一队的程靖淇，除了相信程靖淇、相信王楚钦是个大心脏以外，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吃完饭离开餐厅的时候，宁波海天俱乐部的人才姗姗来迟，正好在门口跟海润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