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小姐大约也是个没出过几回远门的人。
这几日,句莲做东,带着苏然在句家城各处都好好转悠了一圈。
他们又比试了一回。
这次句莲使得是句氏本门的功夫,四十六个回合后,苏二小姐以毫厘之差惜败。
“其实那日二小姐的鞭离我的命脉已不过寸余了。”
“可你的拳风却早已扫在了我的面门。”苏然没有配合句莲的委婉,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不过下回就不一定了。”
句莲淡笑:“是。以二小姐的天资与悟性,相比不日便能大有进益。”
“那是自然。”苏然也不谦虚,“句少爷亦是天纵奇才,我很期待日后再与你切磋。”
二人相谈甚欢,行止间便走到了句氏学堂门口。
“这便是你们句氏族子修习的地方?”苏然抬头看着门匾
“是。算是开蒙之地。平日里在此听夫子讲经习武答疑解惑。不过待三四年后,学有所成者大多自行修习。”句莲解释道。
句氏旁支甚多,各脉都有些自己的独门功法,虽是大同小异,但亦各有所长。句氏各长老亦多只在意培养自己分支下的血亲或是天资更优的族子。
“方便进去看看吗?”苏然问道,“若不方便也没关系,我知道各门各派都多少有些忌讳。”
句莲摇头:“无妨。”
句莲领着苏然走进了学堂。
今日恰是武夫子的课,学生们都在沙场上跟着武夫子的招式依样画葫芦地动手动脚。
见句莲带着外人入内,武夫子略略皱眉,没有搭理。
“怎么,好像没见到那个庶子啊?”苏然张望了几眼。
句莲亦微微蹙眉。但他还是回答道:“他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许是告假了。”
“是吗?果然是个废物。”苏然冷哼道。
“此处是习武的沙场,那边是讲经的教室,我带你四处看看。”句莲率先迈步。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喜欢让人尴尬。
谁也想不到,句荷今日没有逃学。
她只是逃课在教室里睡觉。
“句荷。”
苏然原是想直接走过去一脚踹醒她的,但句莲先声夺人将睡得正香的句荷叫醒了。
句荷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抬头。欸?句莲怎么在这儿?
一转头。
欸?那个苏二小姐怎么在我旁边?
“句荷,你又偷懒了。”句莲皱着眉走过来,一把揪住句荷的后领将她拎起来。
句荷默默挂在半空中还没搞清楚状况。
“呵。本以为不过是个庶子,竟还是个好逸恶劳的蠢材。”
苏然的讥讽悠悠飘到兄弟二人的耳中。
句荷登时双手高举,人落了地,句莲手中只剩一件外袍。
“来人啊!有奸细啊!有人妄图偷学句氏……唔唔……”句莲已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捂住句荷的嘴,但奈何还是让句荷高喊了几句。
苏然瞪圆了眼睛:“你说谁是奸细!”
句荷一闹,学堂里大半的人都赶了过来。
武夫子首当其冲。
“这是怎么回事!”武夫子打量了一眼被句莲扣在怀里的句荷,又打量了一眼站在二人对面愤愤不平的少女。
句莲解释道:“这位是苏氏二小姐,是我的客人。”
“那方才喊的奸细是怎么回事?”武夫子皱眉看向句莲。
“是句荷误会了。苏二小姐是我亲自带进来的人。”
“大少爷。”武夫子冷冷道,“既然方才是句荷喊的,那也该听听句荷的说法吧?万一真是进了奸细呢。”
“呵,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以为我堂堂苏家二小姐会屑于偷学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苏然登时便心中火起。
“苏二小姐慎言!”句莲拔高了音量。
句荷却趁机从句莲怀中挣脱出来,大喊道:“武夫子武夫子!我方才亲眼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手里拿着根好长好长的头发从教室里唰的一下就滚过去了!好吓人的!”
“你!庶子!”苏然自然听出句荷是在指桑骂槐,当即便挥鞭劈来。
句莲已是来不及出言拦阻。那少女一鞭既出,句莲自然只能立刻将句荷拉到自己身后。
可武夫子却直接抬手抓住了那根破空而来的长鞭。
句荷稍觉意外。
苏二小姐同句莲那场比试她是亲见过的。少女的鞭法虽称不上举世无双,但也是力敌千钧,碎石破浪不在话下。武夫子竟能徒手硬接少女一鞭,这不像是他平日里在学堂中展露出的实力啊。
“在句氏学堂中作乱的外人,古往今来你是第一个。大少爷还真是有个好客人啊。”武夫子握着鞭鞘不松手,那少女自然亦不肯罢休。
“呵,任一个庶子空口白牙,随意污蔑,这便是句氏的待客之道吗!”苏然还从未受过如此耻辱,嘴上自是全不留情。
“句氏学堂从不许外人进入。苏二小姐即便是大少爷的客人,但客随主便,总不至于在句家城行使你们苏家那套规矩吧!”
“还是说,从今以后,只要是大少爷的认可的人,便能随意凌驾于族规之上了?”
武夫子此话说的极重,矛头却直指句莲。
句荷挑眉,惊惧道:“武夫子武夫子!你们别在这里吵架了!等你们吵完,奸细早跑到八百里外去了!”
你这又是在装什么啊?一众人皆看向句荷。你口中的奸细不是分明指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女吗?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真不抓奸细了?”句荷一脸无辜。
苏二小姐言语间对她多有侮辱,她自然也要侮辱回去了。她又不是真打算让句氏同苏氏当堂对质。那岂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才真进了除苏二小姐以外的生人?”武夫子看着句荷的神色一时也有些不确定。
“真的呀。唰的一下就过去了呀。很快的呀。哥哥你看到没有?”句荷转头把问题抛给句莲。
句莲当然知道句荷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素来不屑于撒谎。
于是句莲冷冷的瞪着句荷道:“我同苏二小姐进来的晚些,句荷已在此地待了多时,兴许那奸细是打了个时间差正好跑掉了。”
“哼,什么奸细。分明是这庶子……”
“分明是那奸细要陷害苏二小姐!“句荷突然打断苏然的话,”真是用心险恶啊!怎么就偏偏挑着苏二小姐来句家城时动手呢?这分明就是要挑拨句苏二家的友好联盟!太恶毒了,简直是其心可诛。哥哥,你可千万不能不相信苏二小姐啊!苏二小姐心狠手辣肯定不是坏人!”
句莲:……
“啊,我是说,苏二小姐英姿飒爽,肯定不是坏人。”句荷纠正措辞。
苏然:……
这不过三岁的小孩子,难道是在以句苏两家的联盟来威胁她?苏然蹙眉。她不是一时意气便不分轻重的人,但又如何能忍得竟叫一个庶子喂下个暗亏。
“呵,清者自清。既然句氏不欢迎我这个外人,那我大可离开此地便是。只是我实在不太明白句氏的族规到底是如何制定的,怎么就能许的一个庶子在学堂中大剌剌的睡上觉了呢?难道这便是句氏的育人之道?容得如此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在圣贤之地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