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寿宴,设于寿康宫旁侧同乐园,演戏宴会一应具备,太皇太后领席,皇帝,诸王爷及眷属,内宫嫔妃均有参宴。
此等典庆大宴,乃祖制规例,亲族参宴亦规矩礼节繁复,不得太过自由。
宴毕,亲族及眷属离宫,园内演戏稍作停歇,太皇太后午憩,皇后窦婧仪及嫔妃暂待寿康宫等候。
兰妃苏小小自父苏凤琏因罪遭斩刑,心力郁结,身子一直不大好,前几日又患咳疾,体虚力不能支,遂午宴完毕至寿康宫后,便托病告于窦婧仪先行回兰仪斋了。
养心殿这边,午时宴毕后,朱天宇躲清静拽着天靖滞留宫中,于东侧间下棋。
刘德海从旁随侍,一切妥当,上足清茶后,识趣领众侍从退至屋外。
靖小王爷朱天靖端了茶杯,见刘德海他们退离,会心一笑,闲聊开口。
“哥,刚在宴上,我瞧着兰妃满面病容,怎得?其父苏凤琏因罪问斩这事儿,她心病还没好呐?”
棋局对弈,天宇棋力自幼高出天靖许多,眼下,刚落一子,天靖便心不在焉地聊起这事儿,一副吃瓜瞅热闹的姿态,天宇抬眼望去,既好气又好笑。
“嘿!我说你一个领兵的王爷,啥时候也学起了长舌妇人,专拣着闲话唠啊?!”
见天宇不明其意,朱天靖瞪大眼睛,略作正色言道。
“诶!哥你这话就不对了!”
“你的事儿,那能是闲事儿吗?”
“我本意也是想着提醒你。”
“哥,不管以前如何,毕竟现在你给人爹砍了,她心里能没怨恨吗?”
“以后啊,哥你还是离那兰妃远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听得天靖如此说,天宇欣慰笑笑。
“哈哈,这个嘛,无妨。哥会加意的。”
“天靖你有所不知。”
“就在几日前,兰妃染了咳疾,我有意准其母上进宫省视。”
“哦?你是说大王爷的长女朱玉娥?”天靖插言问。
“嗯,是她。”
“而且你不知道,咱这个大内侄女如今已又有三个来月的身孕啦!”
闻此言,天靖怔了下,深感乍舌。
“嘿,你没想到吧?”
“你哥我初听探子回报此消息,也是一脸懵!”
“当时,我力斩苏凤琏,也是下了很久决心哒!”
“兰妃不兰妃的,自不在话下。”
“我主要是为难在户部苏老尚书身上,苏慎三朝老臣啦!”
“门生故吏在朝在野的,均不在少数。”
“是,近些年,他多少有些太看重羽翼了,户部在他把控下,很难有什么锐意进取之革新。”
“咱私底下不是老叫人老狐狸嘛!”
“可不管怎么说,其做事总归还是得力的,近两年国事为艰,户部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差错,这已经是很难得啦!”
“这一次,我私下以通敌叛国之罪处决其长子,他再有心开脱,亦必是有苦难言。”
“本来呀,我以为经此一事,苏慎定心灰意冷,萌生退意,用不多久便会自请离职还乡。”
“为此,我前些时日还专门找吏部左侍郎蔡卓私下商议过。”
“准备觅一二青年干才,想法子从户部顶上去,好推进户部改革。”
“可没成想她朱玉娥十几年的荒田,竟又长了庄稼,对吧?”天靖抢白调侃。
一句话噎地朱天宇当即无语,伸手点指着天靖,噗嗤一声笑骂道。
“天靖呐天靖,你个臭小子!”
“哈哈,你以后少跟那帮兵油子学这些浑话!”
天靖闻言,亦讪笑暂且不续插言。
“对,如你所说,这种事儿,谁能想到竟发生在这节骨眼上?”
“她朱玉娥竟真就肚子争气有了喜呢!”
“所以啊,这些天上朝,我观苏慎,似精气神又回来了。”
“想来也好理解,他长子那个德行,其一直痛心疾首,只是没得办法整治罢了,眼下倒好,朱玉娥有孕了,倘真能诞下个男婴,那他苏家的气运,不是就又回来了嘛!”
“嘿嘿,那哥你岂不是白谋算了一场?”天靖听出事由端倪,狡黠地接话。
“这个嘛,如此一来,先前之计划是只得暂且搁置了。”
“不过,这两天我也寻思了,与其临阵换将,不如就可着他苏慎来吧,既然他老而弥坚,能重新振作精神,那由他来主持户部的革新,也未尝不可。”
“今时不同往日啦,我料想他也未必不肯就范!”
听得朱天宇此番计较,天靖恍然,深以为意,遂不住频频点头,以示赞同。
“嗯,这样似乎更显稳妥!”
“还是哥你思虑周全,想的比我仔细多了!”
“嘿嘿,谁叫我是你哥呐!”
“诶,对了!”
“天靖你还别老说我,我还没提你呢!”
“今儿个宴席上,隔了几桌我是没瞅太清,但远远望去,便感觉弟妹神色似也不怎么爽利。”
“咋回事儿?”
“是病了?还是那小子欠抽,又欺负自己媳妇啦?从实招来!”
忽见天宇话锋一转,竟将这话头毫无征兆的甩到自己身上,天靖赶忙端出一副委屈相,哼唧了两声。
“啊?这哪儿有的事儿啊!”
“我哪来那闲工夫欺负她呀!”
“哥你也知道,念初她素来身子就弱,这几天前她于府上又贪凉吃坏了肚子,一直体寒腹痛。”
“所以,今儿看上去才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我来前就跟她说,要是身子不爽,就别来了,左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又偏不肯,只一味说着什么不合规矩,恐叫别人传了闲话云云。”
“唉,她宋念初哥你别看平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则内里脾性犟的很,这呀,也就是我靖小王爷好性儿,不跟她一届女流一般见识罢了!”
“哈哈哈,天靖你少来这套。”
“跟你亲哥跟前打马虎眼!”
“你我还不清楚嘛,我们靖小王爷,如真要说哪里不好,那便至此一样,不懂怜香惜玉!”
朱天宇见私下无旁人,调侃其天靖来,那叫一个痛快。
言罢,其又端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伸手拽过茶杯,抿了口茶。
“还有啊,你那岳丈宋程万不是个小角色,近来生意做的可谓风生水起呀!”
“跟朝廷煤炭行的差事,与重工业局的关廷玉合办营收,连月为朝廷着实赚了不少银子!”
“且哥可是听说,近日他生意越铺越大,借由响应我鼓励民间海外贸易的号召,亦开始私下组织民间商队,准备出海经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