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北方过小年，那天傍晚，乔志山病情突然加重，心慌气短，喘憋厉害，全身大汗，眼看要憋死人了！不一会儿意识模糊，说胡话，老伴儿和儿子可吓坏了！赶紧把他送进了高阳镇医院。这是程启琨接诊的特殊病人，他怀着对一个老兵崇敬的心情，认真地给他进行了检查，边检查便向家属询问病史，发现这个患者由于缺氧颜面青紫，口唇重度发绀，意识模糊，谵妄状态，端坐喘息，呼吸困难，颈静脉怒张，胸廓呈桶状，两肺散在哮鸣音和湿罗音，心音低弱，双下肢对称性凹陷性浮肿重度。患者病情危重，来不及拍摄x光胸片，紧急安排在抢救室，立即指示护士给患者面罩吸氧、建立静脉液路，取半坐位，然后在床头做心电图、采血，同时办理急诊住院，根据病史和刚才所做的检查情况，程启琨告诉家属说：“患者诊断为：慢性支气管炎、慢性阻塞性肺气肿合并肺感染、肺源性心脏病、心衰、呼吸衰竭、肺性脑病，可惜来医院太晚了！目前病情危重，随时可能发生呼吸循环衰竭而危及生命！家属要有思想准备，安排好后事，务必24小时有人陪床看护，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救治。”程启琨给予患者扩张支气管止喘、化痰、抗感染、利尿、强心、维持水电解质及酸碱平衡，并使用呼吸兴奋剂等积极救治，一个多小时后患者意识清醒，呼吸困难有所缓解，但程启琨一直不敢离开床旁，当天夜间本不该程启琨值班，但他不放心病人，除了吃饭和上厕所以外，一整夜就守护在病人床边，直到次日清晨患者终于明显好转：入院后尿量达2000多毫升，下肢浮肿消退了很多，心跳也较前有力了，心衰基本纠正了，虽然还有喘息，但呼吸困难明显缓解了，极度疲乏的病人也能平卧入睡了，程启琨为病人付出了这么多辛苦终于看到了满意的疗效。家属对他非常感激！劝他快去休息，他见病人病情平稳了，便放心地去给其他住院病人查房。程启琨正在巡视病人，乔志山家属来找他，程启琨吓了一跳，以为患者病情又加重了，急忙过去查看，结果一看病人情况很好，是乔志山一觉醒来要见程大夫，他拉着程启琨的手一连声感谢：“谢谢啊！谢谢！非常感谢！程大夫真不错！跟你说实话，我以为昨天夜里就去见马克思了！没想到你把我从死亡线上又给拉回来啦！是你救了我的命呀！我老头子感谢了！”程启琨高兴地说：“是您的命大！我们今天的和平幸福生活，都是像您这样的老前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今天为病人治病也像您当年打仗保家卫国一样，都是应该做的！”“好！好！你说的太好了！”乔志山给程启琨竖起了大拇哥，老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程启琨对老人说：“咱们刚取得一点胜利，可不能松懈呀，按你的病情需要多住些天呢，既来之则安之，估计年前是不能出院的，您就在医院过年吧！”老人举起右手给程启琨敬个礼，假装严肃地说：“是！老兵一定服从命令！”程启琨也被逗乐了：“好了！您还是少说话吧，需要静养，我先去忙了！”说着话程启琨从乔志山的病房出来，乔志山的老伴和儿子也跟着出来，拉住程启琨的手动情地说：“你真是救命的活菩萨啊！我们根本没想到老爷子还能活过来，来医院之前我们把寿衣都带来了，就在病床底下呢，看来是用不着了，还得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为了我们老爷子熬了一整夜可把你累坏了！看你的脸色多难看呀，眼窝都塌了，你哪天有空，我们得请你好好吃一顿补补身子！”说实话，程启琨为了这个病人确实是很辛苦，可他觉得很值得，昨晚那么危重交给别人真的不放心！好在经过救治好转了，心情无比高兴，听到病人和家属的赞扬自然也是很惬意的，他笑呵呵的说：“我是当医生的，治病救人是份内的事嘛！”程启琨回到医办室，又愉快地哼唱起那首歌——《我是一个好医生》：
“我是一个好医生，胸怀仁爱善良心；救死扶伤讲人道，解除病痛是责任；卫生事业多辛苦，无怨无悔苦争春；人民让我穿白衣，我穿白衣为人民。”
乔志山跟高阳镇政府的王书记很熟，快过年了，王书记去家里看望他，扑了个空，听说他住院了，便赶到医院。老朋友见面，先问候了乔志山，然后说：“我在任期间恐怕是最后一次看你了，没特殊情况的话，再过一年半载的我就该退居二线了。”乔志山笑道：“唉！是到了该退下来的年龄了，退下来就轻松了，闲暇之余可以到处走一走、玩一玩。”然后又跟王书记夸起了程启琨：“程大夫这人可好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大夫，技术又高，态度又好，不辞辛苦，我入院当时病情非常危重，为了我，他一宿都陪在床边，这个年轻人真不错！”王书记一听乐了：“你说的这个程大夫我知道，他读初中时我是校长，他父亲跟我是高小同学，比我大两岁。”乔志山听了，赶紧让儿子把程大夫叫过来跟王书记见面，程启琨一进病房见到王书记连忙主动握手问好。原来王书记就是当年程启琨读初中时的校长王贵良，1977年高考结束后，王校长便从招生办调任高阳镇区工委书记秘书兼组织委员，后来又升任党委副书记，再后来，政府机构改革，撤销了区工委，实行镇管乡，他被任命为镇党委书记。王书记拉着程启琨向乔志山说：“就是他救了你的命吧？告诉你，他上中学时就很优秀，非常聪明！那时我就看好他，在我的鼓励下，他参加了1977年第一届高考，我还是他们考场的主监考官，他的考试卷子我都看到了，当时我就说他一定能考上大学，将来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不，如今程启琨在高阳镇医院当医生为老百姓造福，还是让我说中了吧？”说的程启琨怪不好意思，赶紧说道：“王书记这么表扬自己的学生，可是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啊！其实我只不过做了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乔志山竖起大拇指说：“真是严师出高徒，你们师徒俩都很了不起！”程启琨接着说道：“我上初中的时候王老师就非常喜欢我，那年升高中考试我落榜了，王老师还为我亲自去查了一次考试卷子呢，师恩永远不能忘啊！”大家说笑了一会儿，王书记机关里还有事便告辞了。
次日，高阳镇共青团支部书记便亲自来找程启琨了解情况，还在病房拍了程启琨的工作照，几天后，便把程启琨树立为青年团员标兵，把他的照片和事迹在镇政府门口的宣传橱窗中展出，还给他颁发了“优秀共青团员”奖章。
高阳镇医院共青团支部书记一直是由放射科李树海医生兼任的，其实他早已超龄了，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一直担着，如今他见新来的程启琨医生年轻能干，品德又好，就去找蔡院长要求把共青团支部书记交给程启琨，蔡院长一听乐了：“我也正想找你呢，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次日，李树海召集全院共青团员开会，蔡院长代表医院党委参加了会议，会上，经蔡院长和团书记李树海提议、大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程启琨任高阳镇医院共青团支部书记。
越忙日子过得越快，春节将至，医院开始安排放假。过去春节程启琨没少值班，蔡院长知道他要结婚了，这次特意让他去准岳母家过节。乔志山和家人觉得程大夫春节期间不在医院心里没底，便把程启琨请到床前，乔志山向程启琨请求道：“这几天多亏程大夫关心照顾，我才能好转，但是我感觉这病情轻一阵儿重一阵儿的，解一次大便就会累得喘息半天。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我这病是跟气候变化相关的，冷一点就加重，暖和了就好转，最近这天气变化无常，看情形我肯定得在医院过年了。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好人做到底，希望你在春节期间做出点牺牲，就别回家休假了，为了我委屈一下在医院值班行不？不然我一旦加重了你不在医院可不行，怕其他医生对我的病情不了解，处理不好，就前功尽弃了，你别想让我转院，我呀！往后就赖在你身上了！”程启琨握着老人的手毫不犹豫地说：“好的！没问题，我答应你！就陪你一起在医院过年了。”为了病人，程启琨毅然放弃了自己春节和家人团聚的幸福假期。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人之常情，程启琨心里最惦记的是两个妹妹，程晓蓉学校早已放了寒假，二妹和老妹都眼巴巴等二哥回家过年，可以想象，在春节到来之际，小姐俩没有爹娘、没有二哥，会是怎样的心情？想到这些程启琨不免热泪盈眶。可是程启琨不能回家，医院里的病人更需要他。还有，这个春节他和未婚妻也不能见面了，可惜他一个人不能分成两半儿，更没有三头六臂，做不到两全其美、面面俱到，他只能选择病人优先。
1985年春暖花开之时，程启琨迎来双喜临门：第一件喜事：上级党委批准他为预备党员，他心情无比激动，在党旗下举起右拳跟着高阳镇党委组织委员宣誓,然后，他亲热地握着蔡院长和组织委员的手说：“我一定好好干！把一切献给党，献给广大患者，绝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第二件喜事：他和赵国凡领证结婚！他俩决定婚事简办，准备前往我国伟大的首都北京旅行结婚，不举行婚礼仪式，她和她娘家没要任何彩礼，按当地习俗他给丈母娘家送了点心、酒和猪肉（俗称“离娘肉”）。一切办理妥当，按他俩订好的日程，二人高高兴兴地出发了，他们恋爱了一年半多终于瓜熟蒂落，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程启琨牵着赵国凡的手踏上了开往北京的长途班车。
他俩在北京朝阳区转了半天，为了省钱，住进了一家条件比较简陋的旅馆。因为旅途疲劳，而且即将黄昏，他俩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便准备早些歇息。这是一间半地下的两人间客房，今晚就是他俩的“洞房”了，他是新郎，她是新娘，可惜这儿没有红蜡烛和喜字，也没有亲朋好友来贺，程启琨说：“是不是太寒酸了？”赵国凡倒是不在乎这些，她深情地说：“什么寒酸不寒酸的？只要我们俩相亲相爱就啥都有了！”他俩把屋子东西墙边的两张单人床合并在一起，把随身物品放好，然后“咣当”一下一齐躺在了床上，初婚之夜终于来了！赵国凡终于如愿以偿跟如意郎君结婚了，她无比兴奋！她一个翻身扑到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他搂着她的腰，俩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火热地亲吻着，吻到两人简直要窒息！互相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他俩的体温在升高，脸和身体都有些发烫。这次跟以前的拥抱接吻不同，以前在一起再怎么激动程启琨也总是抑制、再抑制，他甚至连赵国凡的胸都没摸过！从未越雷池一步，而今天是洞房之夜！要行周公之礼、尽鱼水之欢，动真格的时刻到了！一对儿情深意切的新人，憋了多年的激情今天终于迸发了！任凭爱的烈火肆无忌惮地燃烧……。一开始他怕她疼，也小心翼翼，人生的第一次他俩未免有些紧张，互相配合不好，鲜血污染了床单。她娇滴滴的说：“人家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把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你，你要答应我以后保证对我好！永远不许背叛我！”自从认识她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她跟他撒娇，说实话，他还真有点不适应，因为她的作风向来都是风风火火的，没有一点忸怩作态，不过今天的场合他还是觉得挺受用的，他很认真答应她说：“请你放心！我程启琨发誓一定会对你好！永远不会让你受委屈，更不会背叛你！”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二人说着体己话，过了不一会，她说还想做刚才的事，他也是，这个夜晚他俩肯定是不谋而合！小夫妻配合默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汗往一处流，他俩共同努力，简直融为一体了！他俩感到很满足，使劲搂着对方都不愿松手，都说新婚快乐幸福！果真是快乐幸福！今天终于体会到了，真是太美了！什么叫如胶似漆？亲密无间？此时此刻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此时此刻，程启琨激动地说：“人生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后两个我们俩都实现了。”她羞羞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早就想结婚了！非常想！今晚可算夙愿得偿了！”说着话便使劲地亲吻他，俩人就这样互相搂着睡着了。凌晨醒来，她温存地说“我以前对结婚充满幻想，现在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结婚的快乐！好幸福啊！”天已经大亮了，由于昨天旅途疲劳，夜间又很劳累，休息到九点多两人才懒洋洋的出了旅馆。
他俩先去了向往已久的天安门广场，在金水桥上拍了一张照片，背景为天安门城楼和毛主席的巨幅画像。然后他俩又去逛王府井百货大楼，先花86元给赵国凡买了一套漂亮的毛料西服；新娘看新郎还是穿着那套旧的灰色小翻领中山装，便又花62元钱给他买了一套深灰色西装。然后，小夫妻俩去王府井中国照相馆穿着新买的西服拍了一张半身结婚纪念照。程启琨特意去了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了一套上海第一医学院编写的《实用内科学》（第七版）上下册，买书是他来北京之前就计划好的。
又过一天，他们到景山、动物园转了转，摸摸兜里的钱还够旅店结算和买返程车票，于是，带好行囊准备回家了，当他俩到旅馆吧台结账时，值班的服务员面带微笑说道：“你们是新婚吧？也不注意点儿，床单上的血迹很不好洗的，对不起！得扣3块钱洗衣费用。”他俩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然后手挽着手走出旅馆，返程回家。
程启琨和赵国凡结婚之前，特地拜访了两家医院的院长，那时的医院都比较困难，没有公产房，为了照顾他俩婚后生活方便，两家医院都特意为他俩安排了一个单间宿舍。同事和亲戚朋友们都送了镜子、枕套床罩、暖壶脸盆、梳妆镜子、餐具茶具等日用品，恭贺小两口新婚之喜，他俩少不得置办酒席答谢大家，倒也有些喜庆气氛。前前后后算下来他俩还是出了点赤字，又不好跟两头家里要钱，日子还得节俭着过。
程启琨觉得赵国凡跟自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结婚了，而且还得过穷日子，很是过意不去，他嘴上不说，心里总觉得有点亏欠她。虽然程启琨母亲生前有分家遗嘱，但实际上程启琨和哥哥从未分家，自从母亲走后，程启琨差不多每月领了工资都交给哥哥一些，程启琨也明确表示过全部家产都归哥哥，一草一木他都不要，因程启琨年龄也不小了，程启发作为长兄，自然非常关心弟弟的婚事，也没少催促程启琨尽快结婚，如今弟弟终于结婚了，哥哥非常高兴，买了一对箱子作为新婚贺礼送给弟弟。程启琨的大姐夫是个木匠，他在家里搜刮了些木料，他给程启琨做了一个写字台和一个双人床，小两口自己买了两套新被褥，程启琨在高阳镇集上花二十几元钱买了一个圆桌和三把折叠椅，这就是小两口的全部家当。在大家的帮衬下，他俩算是有了一个温馨的小窝，程启琨忙活着把医院临时给他的一间宿舍布置得干干净净、妥妥当当，虽然简陋，但只要两人心心相印，陋室堪比别墅！
他俩从北京回来后，高阳镇附近的一些好朋友和医院职工都来串门，恭贺新禧，一边吃糖、嗑瓜子，一边唠嗑说笑，好不热闹！医院里女同事多，缪小颖她们看见这对新婚夫妇好幸福，都很羡慕！眼见程启琨这么好的男人被赵国凡抢走了，真有些嫉妒呢！
又过了几天，他俩在天安门和中国照相馆拍的照片邮寄到了，小两口高兴地欣赏着这两张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新婚快乐的心情在照片上充分表现出来了，尤其是那张半身结婚照，赵国凡咧着嘴巴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她举着照片看个没够，像个傻子一样自个儿偷着乐，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小两口过了几天浪漫的二人世界，可惜赵国凡的婚假到期了，她必须得回狼山屯镇医院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