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魏无疾后仰之际,徐骄五指成爪,阴森寒光划破夜色。
魏无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或者说不是失误,而是习惯。
一个剑客,随时握剑在手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魏无疾屈肘横顶,徐骄的白骨爪借势斜拉。五道寒气擦肩而过,一阵冰寒的刺痛。徐骄突觉不妙,下意识的后退。
他不知道魏无疾哪来的剑。
短剑,握在他的左手。
剑长不过一尺,通体黑色。
他警觉的早,退的也快,但没有剑快。
半截短剑已刺入小腹。
魏无疾右手隔空一抓,卡在弓身的长剑飞回手中。这么多年,今夜一战,是他最痛快的。手挽剑花,长剑自上而下直刺咽喉。
徐骄顾不得伤痛,双手一错抓住他右臂。劲气激发,立刻将他右臂击穿。但魏无疾还有一把剑。
短剑从他小腹抽出来,斜向上刺,依旧是咽喉部位。
徐骄心寒如冰,想不到一场古怪的穿越,还没爽到呢,就要回老家。又想,也许这是好的,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可又一想:那个世界,除了父母,实在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也许那一场大祸,自己突然消失,父母还得到些赔偿,以后衣食无忧。
但这一刻由不得他做主。
魏无疾想杀的人,从没一个能活着的。他杀不了的人,也从未想过去杀他们。
白光,带着铃铃的清脆响声。就像闺阁的姑娘躲在床幔里,你掀开垂帘那一刻的声音。
魏无疾短剑回挡,叮铃声响,一团白光震飞出去。
魏无疾又发现今晚的第二个失误。那团白光并不是一件东西,他震飞一件,另一件正好砸中胸口。闷哼一声,喉头一甜,身子被震飞出去。
又是一个高手。
接连两个失误,魏无疾知道,今晚不是个拼命的好时机。身形不停,一个后翻没入夜色。
萧离捂住伤口,血汩汩的从指缝里流出来。心里一慌,双膝跪地。
他妈的,自己不是混社会的,哪受过这样的伤。看着伤口汩汩冒血,竟有些眼花头晕。
夭夭把两只手链戴在腕上,轻轻一晃,声音清脆。
“魏无疾剑客前十,确实有本事。原来他用的是参差剑,一短一长,攻守兼备。想必知道这秘密的人,都已死在他的参差剑下。”夭夭晃着屁股走来,看徐骄还跪着,便冷笑道:“不用跪,因为我不会原谅你。”
徐骄咬着牙:“你骗我——”
夭夭说:“女人骗男人,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笑笑没在你手里,他和李师师在一起。”
“我说过她在我手里么?”夭夭轻笑:“是你认为她在我手里。”
徐骄暗骂自己蠢,笑笑身边有三猫和小山,若是真出了事,以三猫的性格,绝不会死战到底。一定是想法子逃走,回山报信,是自己先入为主了。而且之前风盗也说的很明白: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做。当时自己竟忽略了这句话。
“你想怎么样?”徐骄问:“杀了我么?”
“当然不会。”夭夭说:“若是欠了别人东西,一死即可了之,世上岂不都成了欠债的人。”
揪住徐骄衣领,飞身纵跃,没过多久便回到妙手堂。夭夭把徐骄随意扔到地上,剑伤入腹,差一寸就透穿身体。
流了一地血,夭夭眉头皱起来,觉得恶心。
“薛宜生呢?”徐骄问。
“你还指望他能救你?”夭夭说:“你骗他耗费心血,金针过穴,随后一走了之。有个词怎么说的,是无耻吧?”
“不能说无耻,是薛宜生太过天真。”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徐骄看到了米店的那个老头。
夭夭叫道:“仇老!”
老头看着徐骄:“谁把你伤的这么重?”
妖妖说:“魏无疾。”
“是他?”仇老有些意外:“那就不算重,能从魏无疾手里活下来,已经很有本事了。他是鬼王得意弟子,顶尖高手之列,排名前十的剑客。”
夭夭说:“只差一点,就能杀了魏无疾,不过他确实了不起,进退果断。但还是中了我落花铃,我猜他一定连夜离开三江源……”
仇老皱眉:“你怎么能出手,还是对魏无疾?”
夭夭说:“三江源也该热闹热闹了……”
仇老摇头:“何必呢。”从怀中取出一物:“给你吧,快些送回去。把山主要的东西送来……”
徐骄看的清楚,正是那枚红宝石的戒指。搞了半天,把戒指弄回去,就是要给夭夭,真他妈的混蛋……
夭夭还很不满意:“东西能不能不给?”
仇老说:“那把剑本就是修罗山的,我们两家,不能再有嫌隙了。否则这三江源我们待不下去。”说完走出房间。
徐骄心想,这女人和我一样,都是不想认账的主儿。
夭夭拿着戒指在他眼前一晃:“看到了么,它终归还是落在我的手里。”
徐骄说:“既然如此,我们彼此扯平好么?”
出乎意外的,夭夭嫣然一笑:“好呀!”
徐骄乐了:“先给我止血好么,我要流血流死了,现在看你都有点眼花。”
“给我个理由?”
“什么?”
“救你的理由。”
“我们不是扯平了么?”
夭夭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扯平不代表我原谅你,只是不计较罢了。更不代表我要救你。”
“可我帮了你。”徐骄说:“刚才还为你出生入死,大战魏无疾,伤也是因为这个……”
夭夭摇头:“我没求你,只是让你去做。这不叫帮忙,这叫听话。你让奴才去做一件事,这叫帮忙么?你让狗去做一件事,这能叫请求么?”
徐骄无语之极,但不得不承认,夭夭说的很有道理。
仇老这时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药瓶,嘿嘿笑道:“你可以不救人,但也不至于气人。夭夭,行走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瓶中药粉倒在伤口上,徐骄痛的全身痉挛,几个呼吸,伤口的血便止住。
仇老说拉开徐骄衣襟,看着干净的胸膛,愕然道:“我以为你是修罗山的人,会有羽蛇腾空的纹身。既然不是,为何要替山主办事?”
徐骄心中一动:“我确实不是,但老师是呀。”
“寂寞老人?”仇老问道。
此人突然出现,却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种种传言甚嚣尘上,其中一个版本,便是猜测此人之所以敢在修罗山掳走三江王的女儿,除了自身实力强横,很有可能也是修罗山的人。
鬼王实力之强横,人间之巅。再加上武道院,犹不敢轻易发难修罗山,更何况是别人。
所以寂寞老人如此猖狂,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本身便是修罗山的人,而且地位不低,所以即便是修罗山主也得给三分面子。
夭夭说:“仇老,他既不是修罗山的人,那也没必要救他。”
仇老笑道:“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小兄弟,你说呢?”
徐骄说:“何止是朋友,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点滴恩情,涌泉相报。”
仇老脱去徐骄外衣,简单处理伤口,包扎,然后说:“等薛宜生回来,再给你好好整治,老头子可不是大夫。”说完冲夭夭使个眼色,两人出了房间,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萧离动一下身子,牵扯伤口,痛的龇牙咧嘴。试了许多姿势,还是躺着舒服。
心里盘算着如何离开。夭夭很吓人,仇老头脸上始终有笑容,却让人更觉阴险。总之,对这帮人,他没什么好感。倒是薛宜生,医术顶尖,却是个好骗好说话的……
失血太多,脑袋昏沉沉,身子轻飘飘的。不知迷糊了多久,门吱呀一声推开,夭夭又回来了。看她样子心情不是很好,面如冰霜,那眼神好像看谁都是仇人。
徐骄赶紧闭上眼睛,惹不起就躲,全当自己死了。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眯着眼睛一看,夭夭正在脱衣服呢。这女人,想干什么,美人计,强奸?
哪怕他见多识广,这个时候总要反应一下,否则岂非对女性的不尊重。欲念动,血气冲行,伤口就开始痛。忍不住呻吟出声,夭夭褪去最后一件衣服,晃着走到他面前,白花花的,就像褪了毛的猪。
只不过是头漂亮的猪,不但漂亮而且苗条。
夭夭眯着眼睛:“你敢看我?”
徐骄说:“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夭夭说:“我脱衣服不是让你看的。”
徐骄迷惑了:“那你为什么在我面前脱衣服?”
夭夭蹲下身子,差一点把胸脯挤到他脸上。徐骄暗叹自己是个遵纪守法,良好公民。否则就这个样子,身上的伤也挡不住兽性爆发。
却听夭夭又问:“好看么?”
徐骄一个激灵,事出反常必有妖,人也是。
夭夭只是开放,开放不是放荡,也不是浪荡,更不是淫荡。徐骄心里砰砰的跳,有点刺激有点恐惧。感觉就像在客厅和少妇偷情,而人家丈夫就在卫生间拉屎。
夭夭一笑,笑的真他妈贱:“怎么不说话,是不好看,还是不敢说。”
徐骄嘿嘿一声:“你如果想勾引我,请换个时间。我现在情况不允许,伤的恰好是小腹,观音坐莲都影响……”
夭夭又说:“什么观音坐莲?”
徐骄这才想起,这个世界是没有佛教的。
徐骄不想解释,裸女在眼前,但他内心全是恐惧。
夭夭伸手摸着他脸颊:“你在恐惧?”
徐骄说:“那还用讲,任何男人此情此景都会恐惧。女人本就可怕,不穿衣服的女人更可怕。”
夭夭说:“这倒也是,不过你算大胆的,竟然敢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知道用那种眼神看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么?”
“杀了他们,还是阉了他们?”
夭夭一笑:“生不如死!”
徐骄听到脚步声,应该是薛宜生。这人既然为医,当然良善之人,于是立刻扯着嗓子喊:“薛大夫,薛神医……”
薛宜生听到声音,似乎颇为惊诧:“徐兄弟……”
他人进来,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显得十分慌张。赤裸的夭夭,躺在地上的徐骄,两人的方位姿势,怎么看都像一场激烈战斗的前奏。
徐骄也很奇怪,因为薛宜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是躲开,不是阻止,而是立刻跪下,匍匐在地。
夭夭看他一眼:“事情怎么样了。”
薛宜生说:“世子李渔的伤势大好,已能行动坐卧。李怀远不在府中,应该是去了帝都,想来帝都那边的传言非是空穴来风。”
夭夭说:“我差点杀了魏无疾,你猜魏无疾会认为是谁干的,修罗山?”
徐骄摇头说:“他不认为我是修罗山的人,他觉得我是什么天遗族……”
薛宜生身子一震:“什么?”一抬头,又看到夭夭的身子,立刻把头低下去。
徐骄心想:她又不是你真的外甥女,看一眼又能怎样,不穿衣服会吃人呀……
夭夭冷冷道:“无所谓,我只要三江源热闹起来,不坏我后面的事就行。至于热闹过后如何平静,那是修罗山主该去想的问题。”
徐骄忍不住说:“哇哦,真是女人。点火不灭火,你们最擅长。”
这话薛宜生听得懂,干咳两声,像是提示徐骄不要乱说话。
夭夭却只听懂字面的意思,对徐骄说:“那么你看我这个女人,是让你活着离开,还是让你死着留下?”
“你刚才还说我们之间扯平了?”
“是扯平了,所以我决定让你活着。但活着也有不同,像奴才的活,像狗一样的活,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徐骄哼一声:“小妞儿,想怎么样直说,你可以弄死我,但不能侮辱我。奴才和狗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否则何必要选。”夭夭说:“做了奴才依旧是个人,可你最好不要把自己当做人看。若是做狗,虽然不像人,但你可以认为自己是人。无论哪一种,我都不会把你当做人看。”
徐骄冷笑道:“那我还是做狗吧,因为在狗的眼里,主人也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夭夭说:“很好,我喜欢你这个选择,因为你有资格做我的狗。”
徐骄想骂人,这一刻夭夭在他眼里一点也不美丽,他是个注重内在心灵的男人。
下一刻,他就觉得这世界很美好。
因为夭夭忽然亲过来,动作笨拙,但热情的很。主动伸舌头的女人,无需怀疑她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