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倩玉的声音轻松起来,显然对于徐云天的同意感到满意。
约好时间和地点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徐云天坐在椅子上,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
黑石这两字如同一道阴影,再次笼罩了他的生活,而且似乎又将他卷入了一场新的风暴中。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徐云天也想过,就算真的找回了黑石,自己又能做什么?
许愿逆转时空?回到一切没发生,回到自己没有从那黑人老者手里接过黑石的前一刻?
且不说黑石办不办到这样的事,就算办得到,依它的尿性,一定会开出徐云天付不起的价码。
徐云天只想一锤子把它砸碎。
不知道这次又会面临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
吴欣悦的办公室就在对面,就这样跟她说一声,道个别也不错。
但徐云天不敢,他怕吴欣悦又会拦着自己。
自从那晚跟盼盼发生第二场后,吴欣悦足足十天没让徐云天碰她身子。
看来,虽说嘴上答应了盼盼,吴欣悦心里还是十分不情愿。
去见郭倩玉有可能要身陷险境,徐云天干脆瞒下去。
给程主任那边也请好了假,程主任在电话里一副来去自由无所谓的样子。
毕竟现在的徐云天已经给他带来不了什么利益,只是碍于他是工伤,无法开除。
但无法开除不等于无法打入冷宫。
那就都耗着呗,现在项目部对于徐云天来说,也相当于一个庇护所。
下午三点钟,一辆黑色的SUV准时停在了项目部门口。
窗玻璃贴着深色的膜,从外面很难看清车内的情况。
徐云天深吸一口气,撑起把旧雨伞,缓缓走向车子。
对于只有一只手的他来说,要拉开车门就必须先放下伞,好在车里的人并没有让他尴尬,车门开了,一个戴着墨镜、表情冷峻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上下打量了徐云天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其上车。
徐云天收起雨伞,钻进车内。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徐云天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是坐副驾驶,是你跟我坐。”
徐云天回头,是郭倩玉,她头发留长,扎了个马尾,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红艳艳的唇彩显得更是苍白。
那你不早说,徐云天在心里埋怨了一句,上了后座。
等他坐定后,车门被轻轻关上,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项目部。
“介意我抽根烟吗?”
徐云天摇摇头,虽然在南民公司项目部时郭倩玉从不吸烟,但那显然只是伪装。
司机却开了口,“小姐,这已经是今天第四根烟了,医生说你现在每天吸烟不能超过三根的。”
小姐?
这称谓未免有点太民国,太像豪门恩怨电视剧风格了。
郭倩玉似乎并不在意提醒,她从烟盒掏出一包烟,熟练地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在车内缭绕,她的眼神透过烟雾显得有些迷离。
“我知道,孙叔,但今天情况特殊。”
徐云天装作不感兴趣地看向窗外,雨正越下越大。
车子在雨中疾驰,溅起一片片水花。
郭倩玉吸了几口烟后,将烟掐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转头看向徐云天。
“徐云天,为什么你听到黑石立刻就答应了?你知道黑石是什么吗?”
“不知道,就是对这两字好奇,何况我很久没接到私活了,囊中羞涩得很。”
徐云天飞快地撒了个谎,他并不想让郭倩玉知道,自己其实曾是黑石的持有者。
郭倩玉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审视着徐云天的回答,但她并未深究,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希望你真的只是因为好奇和钱。这黑石可不是普通东西,你一旦卷入,可能就难以脱身了。”
徐云天心中一紧,但脸上仍故作镇定,他抬起右臂向郭倩玉示意,“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呗。”
郭倩玉看着他残缺的右臂,又仔细打量了徐云天脸上的伤疤,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的神色,“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如果我不是一时兴起硬拉你跟我去应敌,也许你还不至于变成这样。”
“没必要对不起,只有你一个人去,很可能最后是大家一起玩完。”
确实如此,即使是一个多月后的现在,徐云天有时候还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梦里,项目部的所有人都被杀死了,但敌人并不是那些匪徒,而是林晓曼和一些难以形容的怪物。
“倩玉,你的伤怎么样?”
郭倩玉没有接话,她想了想,拉低了拉链。
外套下面什么都没穿,她胸脯的位置裹着厚厚的纱布和绷带。
右边的突起程度明显比左边缓了一截。
“医生切去了那些无法缝合破碎的组织,也截去了一部分肺,”郭倩玉苦笑着停顿了一下,“所以我现在转文职了。”
“对不起,如果我当时能做得更多。。。”
郭倩玉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道歉,难道我们俩要一路相互道歉个没完吗?我们都做了我们能做的,而且,都还活着,这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她重新拉上拉链,掩盖住了那些绷带,也掩盖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接下来的路上,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郭倩玉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
她是国内某个高官的私生女,虽然从小没有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但母亲和生父还是给了她不错的物质条件,当然也有爱。
可到她初中时,情况开始发生变化。
妈妈跟生父的关系日益紧张,最后变得冷淡,主要原因是生父又有了小四、小五、小六。
由于越发争不到宠爱,妈妈迁怒于她,认为都是她这个拖油瓶长大了,才导致生父越来越疏远她们母女。
郭倩玉的生活从此陷入了灰暗,母亲的打骂成了家常便饭,曾经的关爱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倩玉声音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徐云天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痛楚和愤怒。
“后来,我妈开始酗酒,每次喝醉了就打我,说我毁了她的一生。”郭倩玉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那时候,我只想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个城市。”
徐云天只能拍拍她的手背来表示理解和安慰。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各自的苦难,而郭倩玉的经历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后来,郭倩玉的生父倒了。
失去了唯一收入来源的妈妈把她赶出了家门,她只能就这么在街上流浪,翻找垃圾,饥一顿饱一顿,还有避开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人群。
毕竟是个年轻女孩子,再怎么蓬头垢面浑身发臭也可能成为泄欲工具。
好在,有一个组织意外收留了她。
组织没有名字,又或者,有很多名字。
组织有很多营生,有文有武,郭倩玉在的这块被称为“赏金猎人”。
按委托人的要求,有时候,他们要去除掉某人。
而有时候,他们又要为委托人寻找某个物件而冒险。
徐云天感觉听得太多了,也知道得太多了。
是不是蒙在鼓里更好?
可惜,郭倩玉完全没有把他当外人,也许是因为庆功宴那一晚,他们成了临时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