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祭扫
第二日午后，后山。
看着面前的一堆坟冢，小夭的心情无比沉重。当日，母亲上了战场就再没回来，四舅娘当着众人，自尽身亡，血溅当场，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些她曾经刻意回避掉的细节，如今却都残酷的一个个在她面前缓缓展开，仿佛嘲笑她的自欺欺人般清晰、绝望而残忍……
泪，无声的流下来。玱玹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她没躲，那是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两个孤单无助的孩子，在失去至亲后的抱团取暖，无关男女，无关情爱。小夭曾经在心里默默期盼过无数次，如果哥哥能一直像从前那样，该多好！他本该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
“别哭了。”
玱玹伸手拭去小夭脸上的泪珠，她仍然没躲。小时候，无数次，他们抱在一起哭的时候，就是这样互相擦掉脸上的泪。虽然她的心里，痛恨他对相柳下死手，也暗暗下决心要跟他动刀子，可……他是玱玹啊！她真能下得去手吗？
小夭抬起婆娑的泪眼，正对上玱玹专注的目光，一时间百感交集，默默无语。玱玹没能猜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一双明亮、美丽的大眼睛里，泪不断汹涌流出，殷红的小嘴儿不停的哆嗦，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剩默默无言。他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紧紧搂住，声音哽咽里带着颤抖：
“小夭，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好疼。”
“哥哥快放开我，外祖母、我娘亲，你爹娘都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小夭，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小夭在他的怀里奋力挣扎，两只小拳头抵在他的胸口，着急的喊：
“你别胡说，后日就要大婚了，你发什么疯？”
玱玹将她的头摁在自己的肩上，声音压抑而疯狂：
“你让我疯一会儿吧，整日清醒自持，我……好累！”
“哥哥，你……你掐疼我了……”
玱玹终于把人从怀里放出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道：
“小夭，你能不能不叫我‘哥哥’，能不能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整日想你想到发疯的男人？”
看着他那双因疯狂而发红的眼睛，小夭的心仿佛被利剑穿透，一瞬间疼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别心存幻想了，他不可能放过相柳。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的心反而沉稳了下来。
“哥哥，无论怎样，你都要大婚了，我送你一件新婚礼物。”
“我不要！” 他的脸色烦躁无比。
“你看过了再说要不要。”
玱玹无奈的放开她的肩膀，眼见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到了他的手上。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看着小夭的脸，又低头看看手里，渐渐的，欣喜、激动甚至有些傲娇、雀跃的神色爬上眼角眉梢，
“玉佩？小夭，你送我一块玉佩？是跟相柳那块一样的吗？”
“是，只有络子的颜色不一样，西炎尚黑，你的这块络子是黑色的。”
“是你亲手打的吗？”
“是，可惜手艺没有半点精进，你凑合看。”
“不不不，这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夭……”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注意到了玉佩里面滚动的血珠，于是问道：
“这是什么？”
“是我的血，我请王母帮忙加的一道术法，可以在关键时刻护住你的心脉。听闻你这些年又遭遇了几次刺杀，虽说都是有惊无险，我听的也是心惊肉跳，有这个护你，我也能安心些。”
“所以你前几日赶着去玉山，就是为了这个？”
小夭点点头，没出声。
玱玹又伸手想抱她，小夭侧身躲过去，说道：
“你滴一滴血进去。”
血刚刚渗入，玉佩上立刻腾起一圈黑雾，缠绕在周围经久不散。
“好了，这玉佩认了主，谁也拿不走它了。以后你随意放个地方，功效都是一样的。”
“你送的东西，我要天天戴着，戴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不合适，玉佩乃是男子贴身之物，你要戴也是戴后宫那些妃子送你的。若不是当年你说要一块一样的，我也不会送你。”
“小夭，我当年说的话，你还放在心上？”
“那当然，你是我哥哥嘛！”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我说的就是这个，哥哥，你若还在意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别总说那些有的没的。”
“我当年就同你说过，我不求你给不了的东西，只求你心里有我。”
“我心里当然有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外祖母面前发过誓的，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哥哥。”
玱玹看着她的眼睛，一瞬间的失望过后，悠悠的说：
“小夭，不管你嘴上怎么说，就凭这块玉佩，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就绝不可能只是哥哥这么简单。”
“你不想要就还给我。” 小夭作势要抢。
“已经认主了，你也拿不走它。小夭，今日我不逼你，本来我还想同你谈相柳的事，现下我不想谈了。走，去祭扫吧，你在这儿摆贡品，坟上新长了些杂草，我去拔掉。”
看着玱玹挽起袖子，认真拔草的背影，小夭面无表情的躬身摆贡品，心绪起伏不定。
两人在坟前依次跪拜，心情肃穆。来到最后一个合葬冢前，两人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小夭刚想起身，玱玹按了她一把，从怀中取出一朵花。
“小夭，这是若木花，是若水族的信物，今日送你，从今往后，你要一生一世戴着它。”
小夭面上一惊，强扯出一个笑脸，说道：
“哥哥，你这是记恨我昨日说让你戴花，才要送我的吗？我就是随便逗你的，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小夭，你真不懂我是什么意思？”
“哥哥，若水族的信物怎么能给我呢？这可还当着舅娘的面呢，你别胡闹。”
玱玹没接她的话茬，对着那坟冢又磕了个头，说道：
“娘亲，当年您临死前将这朵若木花交到我手上，今日我带着能送出它的姑娘来见您了，娘，您看见了吗？”
“玱玹，你别胡闹，我已经嫁人了……”
“你跟那九头妖只是订亲，尚未大婚，你就不算嫁人！”
“皓翎习俗……”
“这里是西炎，我说不算就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