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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司仪的话音落下,钢琴版的婚礼进行曲响彻整个礼堂。新娘提着雪白的婚纱裙角,缓缓从一扇逆光的大门而来 笑得幸福又甜蜜。

谁都看好这场婚礼。

毕竟当时,连两个主角都没料到,故事以后的发展。

新郎连忙上前,手捧花交接,将新娘小女人般依偎在怀,信誓旦旦地向全世界宣告了自己爱的诺言。

仿佛花仙子一般的花童拿着对戒上场。

礼成,一家怅然一家喜。

身边空落落的老父亲和四处敬酒的新婚夫妇,胸间的红花和花白的头发,脸上的褶子和欣慰的心情,拍拍老伴的手,夹了一筷子的菜。

“宽宽心吧,小冯是个好孩子。”

礼堂外的大海报,幸福的女人和帅气的男人。匆匆过路忙不迭上菜的服务员,推车掩盖了婚礼的主角:

冯邵阳先生x杨庭芳女士。

“这女婿很不错啊,老杨,办得起这么洋气的婚礼。”席间有不太熟的客人端着酒杯套近乎。

看看隔壁几桌那,女儿洋溢在爱情海洋里的模样,他笑了笑没说话,碰了碰酒杯就当承下这份祝福,老伴顾丽萍拍拍他肩膀。

记忆中的小女孩不知道何时长成了这副成熟女人的风姿。陌生又亲切的女儿递过来一杯,含入口中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解酒茶。

“爸,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颤抖的斑白的发丝,热泪盈眶,粗糙的老手抹了抹眼睛,还被老婆子训了一顿,“大喜日子,哭什么哭,不吉利!”

“好,好,好,爸爸听话,爸爸听话。”

抬头,女儿却端着酒杯走远了去,只余一道曼妙的旗袍背影。

从此陪着她的不再是,年轻但慈爱的父亲。

而是两鬓斑白,

却依旧举案齐眉的丈夫。

*

窗外下雨了,陈萱宁坐在室内也听清了雨水滴落在地面的动静,滴答滴滴,很是悦耳。

突如其来的空闲时间,诊疗室里一个患者也没有。清新的薄荷味淡淡散开,桌上一堆堆翠绿的口香糖纸包装,七零八落。

她漫不经心地转动,又把玩着中性笔,发呆地想想事情。

屋外的冷雨还是淅淅沥沥,哗啦啦敲在每片绿叶叶尖上,复弹远。

思绪纷飞,陈萱宁回忆起那天的阳光。错漏一拍的心跳和明镜一般的双眸,善意的举动和愉悦的情思。微风轻轻拂面颊,撩拨的两边的碎发。

她欣喜方夏依旧纯粹的笑容。

几乎是所有人都会心生好感的纯粹笑容。

雨中的小精灵,奔跑跳跃,天真烂漫的笑声嘻嘻哈哈。医院仿佛没入了平静的深海,耳廓外只有雨音,和一曲理查德·克莱德曼。

陈萱宁按下暂停键,忽而涌现一幕。

“哥,我下班了,咱们走吧。”女生雀跃地蹦进男生的怀里,亲密得如同一对真正的兄妹。

唐睿搂了搂陈萱宁,镜片的蓝色透着光线反射,手指推推银边框,沙哑嗓音,“萱宁,那个男人是谁?”

顺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望去,她恍然道:“我的一个病人,叫崔永次。”

“病人?什么病啊?”打破砂锅问到底。

“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陈萱宁不解地盯着唐睿瞳孔,说,“哥,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我们走吧。”男生搂了女生的肩,修长的腿迈开步子向前,镜面浮泛的蓝光与昼日的光圈相合,影子拉得又长又瘦。

翩翩蝴蝶飞,悠啊悠悠悠且懒散,雨中艰难挣扎遗憾等身,心情受捉弄似的顽劣漠然。

你说有同理心吧?游戏而已,眼前一列列的是数据;你说无力共情吧?但温婉可亲,耐心热情,谁不认同。

阵雨减了许多雨量,被放大空寂的洛城渐渐恢复人声鼎沸。一把把彩色的伞,开放在限定的雨季。

陈萱宁托着下巴等待白墙上的分针一秒一秒指向某个特定意义的点,二郎腿却优雅,转笔。

塑料棚内躲雨的方夏,此起彼伏的激烈的滴答声。他见雨小了,一鼓气蹬上自行车,大不了拉一拉帽兜好好裹住脑袋不受细雨侵扰就行。

警局停车场驶入一辆车,陆诚和刘边清下车,“砰”地关上车门。

雷厉风行,直冲法医室。

“老石!尸检报告呢?”人未至嗓音先到。

一脸苦瓜样的老石心悸地颤了颤手,茶杯里的水洒了桌子一滩,仇深似海般皱眉盯着陆诚,无语道:“能不能别这么急冲冲。”

“呐!你要的全在这。我去食堂吃个饭,你自己看吧。”说着说着脱下白大褂,走进盥洗室仔仔细细清洗了双手,摸出一支烟,边走边点,摇摇晃晃便没了踪迹。

小刘拿起桌上的文件夹,静静翻开,越看越觉怪异,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抵抵陆诚的手关节,为难的说:“队长,这尸检报告好生奇怪。”

“哪啊?哪里奇怪?”陆诚探头。

“这!这个这个。”刘边清指着白净纸上的一排黑字,微微朝向他示意,“三唑仑过敏休克后割断颈脉失血过多致死,这是什么意思啊?”

“唉!”一把白纸卷起的纸筒毫无征兆地给了小刘的脑袋一槌,转过头看见去而复返的老石,身上明显一股烟味。

恨铁不成钢,“很简单呐,就相当于将迷晕人后再下手。”

捂着脑袋一个大肿包的刘边清愤愤不平,“这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呢?过敏性休克就足够令人致死了,割喉不是多此一举吗?还增加了行凶难度。”

“不一定,或许满足了凶手某种未知的恶趣味,又或许是凶手的仪式感。”陆诚插嘴道。

老石瞅着他,神情坦然,回桌上摸出张饭卡,再次大摇大摆离开。

烟蒂静静躺在如茵的草坪上,棕黄色的尤为突出,保洁阿姨骂骂咧咧拿出工具。

刘边清还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嘴边张罗着两字踌躇一直吐不出,“可是,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陆诚拿了桌子上老石放的纸筒,往小刘后脑勺又一槌,先行迈腿跨出法医室,语气平铺直叙没起伏。

“做事了。”

阵雨席卷后,蔷薇荆棘上生长的蔷薇,垂下高傲的头颅,清新自由的空气充溢肺泡的每一寸,舒畅。

自行车又一次途径泛滥的蔷薇花墙,一朵朵,红的、黄的、粉的……和特别的绿色。冷铁栅栏,指粗的藤蔓一箍一箍勒进了骨血,刺扎入心头,活色生香。

方夏按黑了手机屏幕,重新扔回口袋,继续蹬着自行车,欣喜相逢,感叹额外收获。

天的窟窿已经堵上,雨渐停,前方一群阿姨大妈左右都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出现在路口。

一只腿猛地抵达粗糙的水泥地,强行刹车,他把着车把,淡淡的喜悦注视其中一人。

陆诚手机一响。

拿起查看,是方夏:“临时有事,不回了。”

无奈摇摇头,揽过刘边清的肩,“看来,某人要有收获了。”小刘肩一边高,另一边低,莫名其妙。

小女孩吵着闹着要一枝新鲜的蔷薇花。妈妈宠溺地没办法,摘花的时候不小心让刺扎破了手指,一滴嫣红的血混入花丛。

女孩的心思却被飞翔在天际的鸟雀勾走了。

一身精致的洋娃娃似的碎花裙,两个平角的小辫子,雪白纯洁的蝴蝶结,踢踏着皮鞋跑远。

匆忙追赶孩子的母亲,一手的血滴滴答答沿路蜿蜒,风干于时间。

方夏呆呆的。美丽的花,还带刺,让他想起一个人。

不知她近来可好?

“你好,我是洛城刑警队的警察,有件事需要你的配合帮助。”方夏贸然拦下了其中一位中年妇女——胡舒阳的母亲,孙沁斐。

“谁啊?谁要有收获了?”刘边清快步追上陆诚,求知欲旺盛。

被问得烦了,就越走越快。不一会儿便进了物检科地盘。“是我们,行了吧!”他推了一把小刘,“快去问问赵蕾进度。”

“……又是我哎。”可最终还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认栽。谁让陆大队长用眼神威慑人。

满目鲜活的生机绿色,雨后微风吹过,轻轻拨动了他头顶的发丝。

中年妇女执着地提起两袋菜,娇嫩的叶片钻出塑料袋,微风滋润。她眉间忧愁烦恼,像两条交缠疣起的虫子,“什么事?”不耐烦的答。

“关于您的儿媳,孟如伊一案的事。”方夏不慌不忙道。

时间走得快了很多,陈萱宁早早收拾妥当物品,坐等下班。一条全新的口香糖已消磨殆尽,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清楚自己只要一多吃口香糖就胃痛的毛病又犯了。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病房门都安安分分紧闭着,走廊的灯闪烁地忽明忽暗。

一点点落幕退场,换宛如镰刀的月亮登台。

其实赵蕾早就望见门口小媳妇似别别扭扭的刘边清,故意回了个身当做没看见,分明有心捉弄。

小刘更促狭了,好在救兵马上出现。一个身穿物检科工作服的人递出一份报告,友好道:“给,陆队要的检测结果。”

“哦哦哦,好的好的,谢谢谢谢谢谢你。”他忙不迭致谢,接过资料后便小跑开。

留下劈头盖脸被可爱击中心灵的警员。良久才缓过神,一通挠头。

“队长!拿到了!”陆诚办公室门一把被推开。他终于也明白,来访人不敲门就陡然开门的惊吓感。

怪不得以前梁勇非得逮着我骂这个,他心虚地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拿给我看看。”

静谧的雨后世界,陈萱宁贪恋般放肆地吸了大口空气,心情轻松畅快,表情依旧含丝丝笑意。

她在等刚才预约的出租车。修长纤细的背影,一站即是一幅画。

气质美人永远不缺欣赏的眼球。

或许碰上高峰期,整整十分钟后她还在原地等待,期间多次委婉拒绝,希望能载她一程的同事。

等到后面陈萱宁干脆不再关注车子距离几何,摸出蓝牙耳机,连接上手机。

一曲又一曲的音乐有序地呈现自身魅力。

“maybe it\\u0027s a dream maybe noting. but it wouldn\\u0027t mean a thing if I told you how I feel. So I\\u0027m tired of the pain of the misery inside……”

这白纸黑字写得好啊。通篇意思,崔永次的家过分干净,表面没有任何的指纹,乃至生活痕迹。包括主人崔永次的生物信息居然只存在于类似通风管道、瓷砖夹缝等意料不到的地方。“这是上上下下全抹干净了,这个凶手心思缜密到可怕啊。”陆诚头大的合上了报告,不愿再看。

而且,唯一在案发门口捏起的几根不明毛发,其上提取的基因,在警方数据库里竟无人与之匹配。

真是无论懂行的还是不懂行的都得落泪。

“陆队,这现场怎么还会有猫的毛?崔永次不养猫的。”刘边清问。

“问得好哇!”陆诚起身操着硬壳的报告夹朝小刘抡,“所以极大可能是凶手带的呀!”哎呦,给陆队气得不行。

他真觉得自己应该要透透气。

夜凉了,陆诚披上外套,手指夹着烟。晚风尽情享受,敲在皮肤上清醒许多,静默地凝视城市华灯通明,川流不息。

他没什么烟瘾,可烦得很的时候总是习惯一根一根的猛抽。别人见他这样,也是不敢就随随便便上前搭话,所以上次,方夏当着大伙的面掐了陆诚的烟,其震撼程度足以到现在还有人时不时会举例,顺势表达一番五体投地的敬佩。

半米高的竹子紧密挨着,叶片与叶片之间错落有致又斑驳,冒尖的几衩树枝沐浴附近的一盏路灯下,柔和地目送一个个旅人。

……沙沙沙作响。

陈萱宁回到了冷冷清清的房子。

小区绿化带的蔷薇都绽放了,每天都有不同人在那一带拍照。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穿着漂亮的小裙,保留下一张张值得怀念的相纸。

她疲惫地躺上床,瞬间塌陷的软窝,沉溺于熟悉的馨香。

没来由,脑子突然一阵难捱的眩晕。

“孟如伊?行吧行吧,你问!”中年妇女走到一边的石头座椅,将两手的菜袋子好好搁置,拍拍手看着方夏。

方夏却沉默了。他盯着周围边永存边消逝的光芒,少年的侧脸总具有安抚情绪的魔力。

“孟如伊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清风里少年的嗓音夹冷嗖嗖的气息传入耳蜗。孙沁斐一顿,眉头的烦躁渐渐平复。

孟如伊,我的准儿媳,不好说我作为婆婆究竟满不满意她,可毕竟舒阳很爱她。

记得初见时她一个恬静内敛的女生,虽然话不多,但礼貌大方不露怯,让我挺满意的。那时候我还心疼她一个女孩子飘零异乡打拼,怜爱的眼神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连舒阳都开始吃飞醋。

后来应该是从孟如伊正式搬入那栋房子起,我操劳半辈子才给儿子留了套房,她入住的第一天就理所应当地以女主人自居,丝毫不客气。

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大手大脚啊!不知柴米油盐贵,既不会做一桌好菜,也不明白金钱难得。我是真心疼打拼的儿子!舒阳的事业正在上升期,身为他的未婚妻,不说出去上班分担压力,在家也没有做好一个贤妻良母。说得多了,有时候还会扯着嗓子反驳我几句。警察啊,你评评理!有这样的儿媳吗?

那一包包的纸巾,一张又一张的抽,洗手了要用纸,脏了还是用纸……还有那些剩菜剩饭,就一晚时间,怎么不能吃了?一不留神,她就给我全倒喽!

方夏越听越犹豫,唇角颤动。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掺和别人家事,可是作为年轻人他不得不辩驳两句,“其实,这也没什么吧?年轻人不都如此。”

“谁说的!那小李小王家媳妇就不是,难道警官也是浪费的人吗?”孙沁斐义愤填膺。

方夏只是觉得自己脸真疼,并不想搭腔。消费观、人生成长经历不同,说再多解释也没用。

人只会认为狡辩和死性不改。

可惜急于渴望婆婆孙沁斐认同的孟如伊没想明白,一次次证明自己,又在一次次理念不同中失落。

孙沁斐宠儿子,拗不过胡舒阳浓烈的爱,只能同意祝福,却能在平常小事里暗暗摆脸色。

孟如伊如同没脾气一般,点头哈腰,卑微地受着婆婆的怨气,咽下莫须有的指责,磨砺了心高气傲的棱角,逐渐有了大众期望的贤妻模样。

“好,时候不早了。我暂时先了解这些,届时如若还有问题,烦请孙女士继续配合。”

方夏收了本子,按回笔尖,静静目送孙沁斐安全离去。

形单影只的陈萱宁头晕愈演愈烈,脑袋发涨,闭着目,头部空洞恍惚地迷离感受,格外清晰。宁静的房间,偌大寂寞。

脑海闪过的花,有晶莹的透明、欲滴的鲜红、活力的碧绿……想不到这是一朵什么花?

散发相当勾人心智的魅力。

很晕,天旋地转,手脚酸麻,浑身无力。

不能胡诌究竟什么毛病,只消是怪病,躲在被窝里死死闷一晚,大概明早就会好。

后来,她如愿入睡。文静的侧脸映着窗外的剪影,娃娃脸上的肉紧致白嫩,还算安稳的睡颜。时时转动的眼球,兴许梦里身化鹤。

梦里有什么?

一株遗世独立的又娇滴滴的蔷薇。

被清早工人连根拔起,污浊的泥土沾染她尾根,尖利的小刺被一根根扯掉,人们却妄图她依旧鲜活美丽。

有所启示的方夏调转了方向,漆黑苍穹下一路披霜斩寒,逐渐远离西区警局的建筑。

他心中有一个目的地,冥冥之中唤他抵达。

雨后,夜晚的霓虹灯越发闪亮,水珠附着通透的灯罩,放大溢缩于一粒精巧的微观世界。

自行车不紧不慢沿着城市绿道行驶,凉风习习,呼啸而过的轿车黏着水湿,车轮不太干燥,一两片反复碾压的烂叶。

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青蛙鼓着肚子一个劲地“呱呱呱”,大喇喇瞪出滴溜溜的眼珠,自以为叫声悦耳。

熟悉的地点,锦江文苑,方夏刹住车。

走进小区,极有鼓点节奏的广场舞音乐异军突起,震耳欲聋,没把方夏乍一下吓到脚软。

他开始随机逮人询问,关乎孟如伊。

起初,这些邻居们一听明白来意,就摆手拒绝,晦气的纷纷避之不及。可自从第一位邻居坦然接受了方夏的询问,越来越多人聚集、围拢,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急切表达自己意思。人群中央的方夏一会儿左耳吵吵闹闹,一会儿右耳声音又盖过左边,脑袋嗡嗡响,手握紧笔,艰难辨认一些语句,勉强记下。

渐渐抢了旁边广场舞的风头,拉着嘶哑的嗓子破风箱似的扯一扯,忽重忽轻。

终于,这磨人的漏风呜咽声停了,周围一瞬安静。零星的说话声渐起,又一点点恢复喧闹。

饭后来散步的蒋昊同学,远远就望见这边的热闹堆,兴高采烈地奔近。在外围用自己得天独厚的身高优势一下就看到正中的方夏。

有些眼熟。

天生爱凑热闹的蒋昊平白多带几双耳朵。即使他来的晚了,那也有许多阿婆阿姑忙不迭告诉发生什么。

“……小孟啊,孟阿姨这个人……沁斐她儿媳妇……小阳这小伙长得蛮帅的,是哎,人标标致致嘚……孟如伊呀……”

哦哦,原来在讨论孟如伊的事。

……

等等!孟如伊!

“我知道我知道!借过一下我说,让我去前面吧!”蒋昊高举着右手,迅速吸引了方夏视线。

有些眼熟。

“我叫蒋昊……”蒋昊?是了,德爱高中的学生。

“我叫蒋昊,我去孟姐姐家吃过一次饭,我认识她,你问我吧!”尤为自豪。

烟头的火星风里越吹越旺,烫燎了手指尖,未觉疼痛。等热度丝丝透过粗糙的外皮,亲吻细腻的皮肉时,手一痛一扔,反应极快。

脑子反应回转后,烟头已经被丢弃在楼下地面上,残留的积水熄灭了红彤彤的火星。

陆诚心虚的走开,吹着口哨回自己办公室。途径刑警队的公共办公区,没几盏灯亮,人几乎都下班回家了。

“回吧!我送你一程。”一呼刘边清摇摇欲坠的脑袋,彻底磕在硬邦邦的桌面。

小刘清醒了也没那么清醒,揉着眼,迷糊地道:“队,队长,我还有事情呢,今晚要把这些资料看完。”他拍了拍桌边估摸有五十厘米高的资料堆。

陆诚一时语塞。

半晌,粗暴地拽起刘边清,边拖边说:“困了就回去睡觉,谁说今天一定要看完?”

原本软绵绵的身子闻言却开始剧烈挣扎。

“不行!不行!我不困,我买了特浓咖啡外卖马上送到了。两个案件都没头绪,要尽快破案!”

陆诚手一松,小刘抓紧跑回座位,死死抱住那堆资料,绝不分离。

他一笑,“行!那你看,我可回去了啊?”

“好的!陆队明天见。”他巴不得他赶紧走吧,再劝几句就要抵不住诱惑了。

周围静悄悄的,连青蛙的叫声都隐匿了。蒋昊讶异这小区里竟还有如此静谧的地。

前面领路的方夏停下脚步。

刚刚这个人说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详细聊,没多想,可现在蒋昊害怕极了,什么什么拐卖儿童、变态杀人的告诫闪过心头,抖了个激灵。

“同学。”他开口说话了!

“你是德爱高中的学生,对吗?”

哎?

鬼使神差,蒋昊想起年初德爱高中的负面新闻。

难道是那个凶手的同伙吗??

他咽了咽口水,电光石火间嘴巴却不受控制,顺着习惯,应下了这个身份。

……

好想撕烂这张嘴。

好想装死。

……

“你热心肠,好凑热闹,可是你的高中发生了校园欺凌,为什么没有出手制止?哪怕匿名举报。一件同你关系不深的事情你费劲心思知晓,打抱不平;息息相关的学校生活,却只言片语不提。蒋昊,你很胆怯,用张扬掩盖你的懦弱,沉迷勇敢无畏的假象,但这是自欺欺人!”

一语道破,最不堪的。

十七十八的高中生收敛了各种玩闹的心思,肉眼可见的落寞。

寂静的环境空旷且无聊,是啊,无聊。

一步、一步……向前,还是向后?风侵扰了单薄的嘴唇,反思的忧愁深深凝视平静如镜的河面。

黑漆漆的小河,神秘深邃,没有一丝亮光映照其上,悲伤地淹没了他。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

无论父母怎么为我充实底气,我都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人。

拿捏弱小,用别人可笑不如意的人生欺骗自己。

孟如伊孟姐姐,我知错了……

“小蒋,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直面弱点,直面恐惧,你可以战胜心魔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角落传来几声三四个稚童的笑,蒋昊不由自主地多瞟了两眼,怔住。

被翻来覆去捉弄,即使是卑微的虫子一定也不好受吧?

五六岁的孩子拿着枯枝欺侮大自然造物的孩子。一会儿仰天,腿脚剧烈挣扎;一会儿走哪,哪有一座巨物阻拦前路。

可依旧抗争,企图借力复原爬行姿势,企图跑出诡异的桎梏。

至少它不屈服;至少它表里如一。

表里如一,敬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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