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餐厅温暖又喧闹,似乎又是一种别样的温馨。
摆在餐桌上的盘子里干干净净,格瑞不语,斯洛雅静静的望着窗外。
窗外白雪皑皑,不远处的成片成片的梅花,红的鲜艳,像鲜血一样刺眼,但又似乎是那样的好看,像是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点上了几滴色彩,红梅散发出的香味,似乎直接沁入了玻璃。
“你似乎很向往外面的世界”格瑞顺着斯洛雅的目光看去。
窗外白雪纷飞,有一家三口正在外面打雪仗,一个堆的超好的雪人屹立在雪地中。
那个小男孩迈着一双小短腿,在雪地中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就滑倒,那夫妻俩脸上的笑容,藏着疼爱与温柔,妈妈上前扶起小男孩,小男孩趁机捡起个雪球就砸了上去,妈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那直咯咯咯的笑。
爸爸似乎要为妈妈“报仇”,拾起一个雪球就往小男孩砸去,小男孩被这么一砸,扑通又摔进了雪里,爸爸哈哈大笑,小男孩从雪堆里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雪,明明小脸冻的发紫,但笑起来还是那样的开心。
外面一定很冷,即使隔着玻璃也能听到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窗外的一家三口也一定很冷,但他们一定很快乐,心里一定被温暖占据。
窗内很暖和,暖气裹住了两人的身体,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但两人心底不约而同的冷,很冷很冷,就像有一场大雪,把他们埋没似的。
耳边很是喧闹,那又是别人家的喜悦,斯洛雅想他们也一定很暖和,身体暖和,心也暖和,因为全家团聚,在一起举杯共乐,好不畅快,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欢喜呢?在那么温暖的环境里,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感觉到冷呢?
斯洛雅淡淡收回了目光,轻笑了一声,双眸中充满着不屑。家庭幸福又如何?团团圆圆又如何?他们的生死与幸福,还不是她斯洛雅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说了算,她斯洛雅要他们死,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反抗么?简直可笑!
格瑞看着窗外幸福的一家三口,心里翻涌着酸涩,如果爸妈还在,他也能像窗外的小男孩一样,如果爸妈还在多好啊……
斯洛雅当然察觉到了格瑞的情绪,但她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没心情去安慰这个可怜的小孩,她可也不见得格瑞有多关心自己,而且格瑞可怜,她就不可怜吗?哦,也是,她从来不需要亲情,不需要家庭,更不需要父母,这些东西只会成为她的绊脚石,她不屑于拥有绊脚石。
斯洛雅拍了拍格瑞的肩,示意格瑞走了。
格瑞这才回神,迎上斯洛雅的目光,站起身来,跟在斯洛雅的身后,斯洛雅结了账,就拉着格瑞跑了,她可并没有做什么假账,付的都是真金,不过她不想看到窗外那三口子,她觉得非常碍眼。
经过时,她那双血统目光凶恶又带着挑衅地瞪了一家三口,那个小男孩刚好朝她那边望来,恰巧碰到了斯洛雅的眼神,直接被吓哭了,他的爸爸妈妈急忙把他抱起来哄。
斯洛雅烦躁的撇了撇嘴,直接将格瑞拉进了那梅林中,即使有一段距离,都能听到那小孩此起彼伏的哭声。
斯洛雅心情不大好,自然不想装,不耐烦地抱怨道:“啧,哭哭哭哭哭,哭个得儿啊,有病,吵死了”
格瑞看着一脸阴沉地抱怨的洛雅,他突然就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洛雅,他刚认识的洛雅,不应该像金那样热情张扬,天真无害吗?而且还要带一点愚蠢,可现在,他仿佛明白了。
“洛雅,你讨厌他们吗?”格瑞试探性的问。
斯洛雅心情略有缓和,正想暗道终于有个懂自己的人了,但突然又恍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个格瑞,她脸上的表情消了大半,挂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格瑞:“你说呢?格瑞”
语气带有戏谑,还有一丝丝挑衅,斯洛雅却还是挂着一副纯洁无害的表情,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略显阴森罢了。
格瑞愣了愣,这是一种像金那样的孩子该有的表情吗?他不禁提高了警惕。
斯洛雅见格瑞这副样子,知道朋友是做不成了,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梅林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格瑞问道。
“回飞船,怎么?你要跟着我吗?”斯洛雅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这个被雪覆盖上一层的寂静的梅林。
半晌,仍没有回答,在这寂静的雪中,雪无声无息的落进雪地,梅花悄无声息的散播自己的花香,在茫茫白雪地,留下一个个孩童的脚印。
斯洛雅往身后瞥了一眼,没有跟来,她转过身,一看格瑞还站在刚才的那个地方,静静的望着她。
她又换上了一副纯洁无瑕的样子,像个孩童般的笑了起来,笑的是那样天真,就像他们初遇时,格瑞看到这熟悉的笑容,到底还是愣了一下。
斯洛雅朝他挥了挥手,稚嫩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后会有期吧,格瑞”
“嗯,后会有期”格瑞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往反方向走。
斯洛雅看着这个刚见着一点点发丝,就认为是个帅哥的小男孩,往自己的反方向越走越远,斯洛雅看着格瑞的背影,无声的笑了。
斯洛雅转身离开,但还是说了句:“我们会很快再见的,因为我们出自同一个星球”
格瑞的脚步顿了一下,但过后他的脚步再也没有停留过。
在这一片梅林中,在这雪地中,有两个相反方向的,一排排孩童的脚印,他们最后背对着彼此,谁也没再说话,他们都该去做自己的事了,都该回归自己的生活了。
这不过是一次偶然,是一次随意就可以抹掉的印记,一场大雪足以覆没他们的足迹,大雪无声的下,压弯了红梅的枝头,啪的一声枝头断裂,掉进雪地里不复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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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洛雅并没有直接回到飞船,而是确认格瑞走后,回到了,他们刚刚吃饭的地方,她又看到了那一家三口。
斯洛雅勾起嘴角,心底划过一抹邪恶的想法,她拿出刀子划伤了自己的腿,自己的腿立马血肉模糊起来,血滴在了雪地里,如同枝头上的红梅般鲜艳。
斯洛雅装作是一个不小心摔倒,又找不到父母的小孩,泪眼朦胧的上前去询问那一家三口中的大人:“叔叔阿姨,我,我,我找不到妈妈了,你们可以带我找妈妈吗?”
斯洛雅的声音哽咽,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雪地里,腿上还在流血,寒冷的天气却穿的单薄,头发也乱糟糟的,这让这两个叔叔阿姨立即就犯了怜悯之心。
这个阿姨走上前去问:“小朋友,你知道你家在哪吗?”
叔叔也走上前去安慰:“没事的,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们送你回家,你的腿怎么了?”
斯洛雅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退,却一下子摔到了雪地里,这可把两夫妇心疼坏,急忙把她扶起来。
斯洛雅道:“腿是我不小心摔的,可是我摔了一跤以后就找不到妈妈了”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走近斯洛雅,将一颗棒棒糖递给了她,并用稚嫩的童声安慰道:“姐姐不哭,姐姐不疼,吃个棒棒糖就好啦”
看样子这个小男孩刚刚并没有看清斯洛雅的脸庞,小男孩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刚哭过的样子。
斯洛雅接过小男孩手中的棒棒糖,棒棒糖像是被小男孩拿了许久,即使在这冰天雪地里,也留着小男孩的余温,挺温暖的……
不,或许并不是这颗棒棒糖温暖,而是她本身身体就很冰凉。
但是夫妻俩真的愚蠢,她随意指了个方向,夫妻俩就把儿子留在原地,打算送她回家了。
在半路上,雪越下越大,一眼望去,还望不到个家的模样,两夫妻俩疑惑的问道:“小朋友,你有没有搞错?前面应该没有人家了”
斯洛雅似笑非笑,小小的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没有错哦,叔叔阿姨”
一把匕首直直的插进了叔叔的心脏,那个阿姨正想尖叫,斯洛雅却迅速将匕首从这个叔叔的心脏拔出来,阿姨是蹲着的,所以直接一刀刺在了阿姨的喉咙上。
在她震惊的瞳眸中,斯洛雅淡定的擦了擦脸上的血,两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格外的刺眼,空气中又弥漫着斯洛雅熟悉的血腥味。
斯洛雅可不稀罕两个没有元力的凡人的生命力和灵魂,干脆就直接了结他们的性命,懒得再用元力收拾。
斯洛雅收起刀子,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她突然感觉有点疼,原来是她腿上的伤,有些发炎了,斯洛雅笑了笑,毫不犹豫的割掉了发炎的肉,她没有哼一声,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斯洛雅看着身上多了的几处血渍,不悦地皱了皱眉,但斯洛雅又用元力快速的回到那个小男孩的身边,那个小男孩看着浑身是血的斯洛雅,懵懵懂懂的问:“姐姐,我爸爸妈妈呢?”
斯洛雅附在小男孩的耳边,用最能吓唬小孩的声音,将满腔的幸灾乐祸都说了出来:“他们死了,不要你了,他们说他们不喜欢你,所以宁愿把你留在这,冻死也不愿意带走你,你就乖乖在这等死吧”
斯洛雅并没有杀了小男孩,本来她是打算将这一家三口都杀掉的,但她想了想,觉得这并没有意思。
还是要让那夫妻俩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日渐堕落才好啊,要让这小孩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离开,不要了自己,在这雪夜中绝望才好啊。
果然,小男孩浑身抖了抖,不可置信的质问斯洛雅:“不可能,不可能,你把我爸爸妈妈藏在哪里了?你这个坏人!”
斯洛雅笑得更开心了,她并没有过多理会小男孩,她知道她的刺激奏效了,转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大雪中,只留小男孩一个人在原地崩溃。
她就是想要这个小男孩做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就是想要这个小男孩和他一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她就是想要这个小男孩和她一样,看到别人一家幸幸福福的会感到憎恶和厌烦,甚至想要杀掉那幸福美满的一家。
她就是这样坏,她是天生的坏种,也是天生的一把利刃,她会是一把非常好的刀,甚至会是一个最优秀的杀手……
这场大雪,无声的下着,永不停歇,在一片梅花香中,一个小男孩的天真与善良埋没在了这场无声的大雪中,因为大雪中埋葬的是他的父母,他的父母用命告诉了他,不要轻信他人,用命割掉了他的天真与善良……
或许小男孩这辈子也想不明白,他们只是想帮助一个找不到家、伤痕累累的女孩,到底为什么要杀了他的父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吗?难道善良也有错吗?帮助人也是一种错吗?只有做一个冷漠的人,才能活下来吗?才有资格在这世界生存吗?
或许是的吧,这是自己的父母用命告诉他的,他不会忘记,不会忘记这漫天大雪的夜晚,不会忘记那个浑身是血的姐姐,更不会忘记刚刚还在陪他打雪仗、堆雪人的父母,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不想接受,不愿相信,可是最终还是像被雪压弯了枝头断裂的梅花一样,朝着世间低下了头,明明梅花是最有傲骨的,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为什么会被雪压断呢?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没在了雪中?
小小的他不知道,即使在未来的许多个雪夜中,他依然不知道,但他清楚的知道,那个姐姐是凶手,是他的仇人。
可是最后谁也没能找到那个姐姐,那个姐姐就如同一个恶魔一般,杀了人,毁了一个家庭,却不用负责任,转眼间就消失了,所有人都没可能找到她,所有人都没法定她的罪。
他也没法为父母报仇,他时常在想,如果他回到那个雪夜,他先一步杀了那个姐姐,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但在悄无声息中,他或许已经在默默成为像那个姐姐一样的人了,没有声音、悄悄的成为了他最讨厌的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一切来的太突然,太寂静了,在漫天大雪,在一家温馨的小店的窗外,有成片成片的红梅林,窗外还有一个一家三口,雪人屹立在雪地中,三人打着雪仗,笑着,但笑着笑着就只有小男孩一个人靠着那个雪人,小男孩笑不出来了,雪越来越大,那个小男孩也和雪人永远的埋在了这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