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
安家落户过日子,家里氛围虽不好,年还是要过的。
在屯中孩子们唱起歌谣的时候,家家户户也跟着动了,朝朝虽不懂,却也拉着齐暮安一起忙活。
两小学着屯子里大娘婶子的模样,按着日子来规整,这日扫尘,还煞有介事的扎了个小扫把,屋里屋外的忙活。
扫着那许多的蛛丝与掉落的粉尘,灰头土脸的朝朝丧丧的。
齐暮安心疼,为哄媳妇,也不知从哪里捯饬来了一车草帘子、粗木头子,将屋内棚顶固定了一圈,铺满草席,屋子霎时齐整不少。
拉着朝朝一看,崽很是满意,新的窗户纸换上,该擦洗的擦洗干净,家里捯饬的差不离的时候,马婶子来家里喊。
说是二十八那日,徒河城里有大集,那边物价比小街便宜,东西更齐全,军屯有车问他们去不去。
朝朝还没赶过集呢,自然要去。
大集可热闹啦,买肉,买糖果子,买瓜子花生,买鸡鸭鱼。
看到窗花、剪纸、对联,朝朝稀罕,掏钱就要买买买,却被精打细算的齐暮安一把拉住。
只让朝朝买了些剪纸窗花,回头拉着人去到书斋文房铺子,问店家买了一叠红纸就打道回府。
毕竟对联什么的,自己尚且不行,不是还有身为探花的岳丈老子么!
精打细算的齐暮安抠门的很,只是吧,甫一踏出门,看到自家小媳妇,眼巴巴看着隔壁烟花炮仗铺子走不动道时,抠门瞬间化身豪气爷。
只要朝朝要,小鞭、大炮、呲花样样买,就是小蝌蚪样的摔炮,齐暮安也给朝朝买了一大包,惹得小媳妇边甩边连连夸他好,给齐暮安美的呀,回去的路上,翘起的唇角就没落下来过。
正军是没有假日的,隘口重地更是怕偷袭,哪怕过年也得严阵以待。
也是不巧,李泽林他们才来是新人受欺,丁庚三十七又是垫底,恰轮到三十晚全员夜里在岗巡逻。
见亲爹吃苦,过年都不得团圆,朝朝恨大房恨的牙痒痒,来不及等年夜饭,与齐暮安一起匆匆给傻爹开了个小灶,赶在暮鼓响时,才依依不舍送爹上营。
今晚的团年饭朝朝吃的老不爽,各自散后回屋守岁,也就是暮鼓落下个把时辰后吧,夜幕下,隘口方向,突然响起阵阵如急雨般密集鼓点,摄人心魄。
在家守岁的李泽丰腾一下从炕上蹦起,边抄鞋边急促交代。
“锦娘,这是急惊雷,乃示警,隘口出事了,我得赶去后勤,你们在家好好的,千万别出门。”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宋氏心里慌了神,止不住的担忧挂心。
可再牵挂,军令如山,便是上房懒着的李泽成都得归营,作为家眷,无法拦着男人不让去,宋氏强制镇定的应。
“我知了,夫君万万小心保重,我与孩子们在家等你归。”
整装待发的李泽丰出动,紧紧握了握妻子的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却在刚踏出大门时身后传来喊声。
“三叔。”
李泽丰停住回头问:“朝朝?怎么啦?”
朝朝知道时间紧急,把刚刚必达药一股脑塞过去,急急道:“三叔,这里都是外伤药,见效很快的,你拿去跟我爹分一分,要保重,我们在家等你们,一定要回来。”
李泽丰抱着包袱的手紧了紧,揉了揉朝朝脑袋:“好,我们肯定好好的回来,乖,家去,关好门窗,保护好自己,别担心。”
“嗯,三叔保重。”
与护在身侧的齐暮安一起目送李泽丰远离,入目所及之处,但凡亮着灯的人家,此刻大门洞开,亲人辞别,送夫、送子、送孙出门,密密匝匝的人流都往隘口的方向涌。
不知怎地,两小只见了,总有股不安在心头萦绕。
因此二人转身就回,无视还在上房门口依依惜别的人,朝朝拉着担忧不已的三婶回屋。
“三婶,你还记得马婶婶说过的话吗?边关打仗,瞬息万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时刻准备好短兵相接,做好最坏打算。”
宋氏也想起平日同马婶子闲聊听的话,知道眼下不是软弱的时候,一抹泪,重点头。
“记得。”
“记得就好,三婶,我们得准备一下。”
“如何准备?”
他们这个屋,自打齐暮安来了,中厅时不时偷偷开火,一些家伙事还是有的。
朝朝抓起菜刀交给交给齐暮安,剪刀交给长茂,锅铲交给长英,擀面杖交给三婶,自己则假装遮掩抓出电棍握手里,指着两边屋里还亮着的烛火。
“赶紧把光灭掉,今晚我们守一处。”
“好。”
宋氏想也不想的点头,齐暮安与长茂齐动,刹房两厢的灯光迅速熄灭,此时上房也终于将李泽成送出门。
守在屋里的朝朝他们听到大门合上的声音,紧接着,透过窗户,隐约见到上房两厢的灯也跟着灭了,霎时间,整个小院都安静了下来,连鸟都老实的不行。
静默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严阵以待的他们,也因着漫长而又枯燥的等待渐渐放松,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宁静。
“敌,啊!”
一炕人跟着一个激灵,下意识去抓放在手边的武器自卫。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不大的窗户外透进来的雪光照射,宋氏的擀面杖也不知滚哪里去了,慌乱间摸到针线簸箩,她一把抓起里边纳鞋底的锥子紧紧握手里,口中还安慰。
“孩子们,别,别怕!没,没事的,隘口才修筑过,固若金汤,你们爹还在外头,与,与将士们誓死保卫,保卫隘口,不怕,不,不怕啊。”
屋里紧张蔓延,咚咚,咚咚……
侧耳倾听,风里带着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种奇异的闷闷声音。
等待最是煎熬,让大家有种等死的宣判,这是齐暮安最不喜的。
不能坐以待毙,齐暮安抿抿唇,抓紧手中菜刀,微弱的光线下,点了点自己又指了指外头。
一炕的人都摇头不许,齐暮安却坚持,拍了拍朝朝的手,转眼就滑下了炕。
朝朝担忧,抓紧她的电棍跟着呲溜下炕,动作之快,宋氏想来拉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俩小的,轻巧而又快速无声的开门出屋,往院门的方向急闪如灵猫。
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来到门后,齐暮安屏住呼吸,轻巧趴上去,透过门中缝隙,借着街巷里其他人家灯火的照亮,他们惊愕看到……
巷道里,一双股颤颤被紧捂口鼻的老者脖颈一抹寒光划过,紧跟着鲜血嗤一声喷溅而出,飞的老高,溅落墙上,染红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