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秋:“大燕此行为何带了那么多人手,居心为何你不是不知道?”
萧铮:“他们只剩一个遍体鳞伤的张巡,有何可惧,况且我早有准备。”
云水秋:“听我的,这件事我自己处理,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
萧铮淡淡道:“不给。”
云水秋耐着性子哄他,“听话,好不好。”
萧铮直接背过身去不理她。
云水秋叹气,“那你就别怪我了。”
话音刚落,萧铮便觉周身气息不对,顿感不妙。
浑身笼罩着怒意,话音沉郁却略带颤抖。
“堂堂青云宗首徒,不以理服人,反倒用这种卑鄙手段……”
空气中蔓延着独属于天乾的气味,疯狂钻入萧铮的大脑侵蚀他的意志。
云水秋握着他的手腕,坚硬地从他手里夺过。
随后放低身子看他,声音被风吹落在他耳畔,沙哑坚定。
“这条路,我只想一个人走。”
“不想再牵扯任何人了。”
萧铮:“别碰我。”
云水秋伸出的手悬在半空。
萧铮脸色潮红,看她的眼神却刺骨的冷。
“你有自己要做的事,难道要全天下的人为你让路!”
他一字一句道:”云水秋,我亦有我的坚持,你若不认,就离我远一点。”
云水秋垂眸不语,仍不为所动。
结果下一秒,她闻到的隐约的血气。
她惊愕的往他身下看。
再抬头,萧铮的脸红里透着青。
铁青的青。
萧铮捂着肚子起身,又一次避开云水秋伸来的手。
良久
“有什么不舒服的,唤我。”
她低低的留下一句话后,把透亮洁白的龙珠放到他脚边,然后默默走开。
……
这些天,寒水剑覆着一层结界,挡住那些凛凛的罡风的同时,内里始终恒温。
维持了整整三日冷战后,萧九从西宫赶到,与两人汇合。
萧九:“心月狐伪装的很好,没有人怀疑‘公子’有异常。”
萧铮转着扳指,望着连绵山脉不咸不淡道,“知道了。”
萧铮这些天除了处理地宫那些事,大部分时间都在想如何说动她。
她的理由他一清二楚,甚至有好多次,他想做那个低头道歉的人。
可是……
心里一根叫做固执的弦,怎么也不想退让。
他想要平等的爱情,而不是云水秋一味的付出。
在这段感情里,甚至算上他们初识,他看似得到了许多偏爱和关心,在危险的时候她挺身而出,在冲突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可是真正的主导者,是她。
他不想所有的事情她一个人扛……
不想她面临危险的时候一个人留下断后……
更不想她身死道消前,一个人忍着痛将所有事情默默安排好,然后背着他,独自赴死……
这不公平。
对他不公。
他头一回讨厌闷性子。
这次,若等不来她的认错,那他真的要好好考虑两人的将来了。
一路风起云涌。
七日后,三人赶到囚灵之渊,与萧十三几人汇合。
……
景色秀丽的林间,高大乔木一个个笔直朝天,整片林子望去,一片郁郁葱葱之色。
树丛交掩之处,有一抹灰衣仰躺在硕大的树根上,一边翘着腿,一边叼着草,话里满是愉快:“终于把那群人安全送走了,接下来只要等萧家那两个人与我们汇合就行了。”
秦子尧摇头叹气:“虽说军营那几年条件有些苛刻,但你也不至于现今这么放肆吧。不说站有站相,起码别像个混混似的,不是倚着就是躺着……”
与之相比,站在秦子尧身旁的众士兵一个个腰背挺直,目肃寒光。
温朔晃了晃脚尖:“我已经不是士兵了,秦将军管不着我。”
摇晃的脚尖忽然中途停下,温朔拿下眼前的叶片,朝空中看去。
萧十三走过来眼含几分激动:“来了。”
荆芥默默点头:“差不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阳光打在林间的百人之身上,过了没多久,天边飞来一道蓝色剑光,气势十足。
荆芥的眼眸微微一眯,他已经察觉到来人比七曜山那会儿更强了。
四周的草木灵物都跟着颤抖伏倒,仿佛跪迎。天际一点寒星微动,风声四起,随后,一柄巨剑从天而降。
温朔终于从树根上爬起,拍了拍裤腿上的杂草,他也想好好认识一下那个青云宗的天才,却没想到,剑上率先下来的女修,给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虽说场上除了萧家几名侍卫,见过云水秋真颜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与云水秋共抵外敌的荆芥,可温朔彻底看清她的身形后,从嘴里取出的草,从指缝轻轻落在地上。
温朔的头轰隆隆地响。
你说她是谁??
这真的不是天竺城用遗孤威胁他的女天乾吗?
温朔看着秦子尧跟那个女天乾礼貌地打招呼,那女修的声音更是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他突然好想用力摇晃秦子尧并冲他大喊大喊:你再仔细看看呢?你不觉得她有些眼熟吗?她?云道友?我现在十分怀疑眼前礼数十足的女修,就是在咱们南临扰了个惊天动地的女淫贼!
或许是当初那一句“我是天乾,你怎知我去那种地方,不是为了消遣?”令人印象深刻,导致温朔一想起这个人,都会下意识将“作风混乱,毫无底线”八个字与她挂钩。
云水秋落地后便是萧九,一看见他,十廿三几人便步行上前向他行礼。
可奇怪的是,萧九现身后,剑修还没有收起灵器,萧九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像是在恭迎谁一般。
见萧九这般神态,萧十三等人再包括南临众人,也开始好奇那人是谁。
只见萧铮于空中缓缓现身,一袭淡色长袍,玄革金带,三指宽的腰带掐出一把窄瘦腰身,身形脊背又极为挺拔,金带上佩着玉珏,长长的丝绦穗子坠在腰间,指尖一枚血玉扳指,众人登时认出他的身份。
宣平侯世子——萧铮。
等他落地,云水秋挥手将寒水收回身侧。
温朔见到萧铮,顿时顾不得剑修的身份,当即与众将士行礼:“恭迎世子!”
萧铮落地后,与云水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微微颔首:“起来吧。”
南临等人这才起身。
萧铮与秦子尧虽一人为南临皇子,一人为萧府嫡子,但两人私交甚好,礼数尽免,相互点头示意。
萧铮来此秦子尧颇觉奇怪,但任务在身,眼下更重要的是异妖之事,他转头望向云水秋与萧九,取出怀里的“风火驿传”玉佩,上面的五处荧光闪烁不停。
秦子尧向他们二人执礼,“看来两位就是我要等的人了。”
云水秋:“秦公子,烦请把你们进入秘境后发生的事情告知与我。”
秦子尧点头,一五一十的将林中诡妖激增、妖兽流窜等事告诉她。
温朔眉头紧蹙,左看右看,眼前这个行事端方、声色清冷的女修跟他记忆中的人,像……又有点不太像……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身形……但那人使的洞玄剑,此人用的是价值不菲的千年寒冰剑,而且他悄悄看过剑修的手心了,上面并没有燕字繁文……
这边,云水秋同几人低声分析:“囚灵之渊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从秘境东南转移,我想一定是有人作祟……既然七曜山的结界与你们南临的白清观有关,说不定这两件事是同一人所为。想要彻底解决异妖,我们还得搞清它们究竟是什么。”
云水秋沉声道:“我觉得,它们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生灵。”
萧九立马点头附和:“没错!没有神识,只知杀戮,这哪里是妖兽该有的样子!况且囚灵之渊我们几人去过,外面死气沉沉,寸草不生,可腹地却一片青葱,灵气浓郁,那里的异妖不是沉睡,就是夜里出行祸乱众生,既不想着提升实力,也不想着扩张领地,举止怪异,实在难以捉摸。”
秦子尧点头:“萧廿三与我说过这件事,而且你们还带走了巨树下的许多石块。我想,那些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石块。”
说着,秦子尧从空间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我研究过,这里面毫无生机,如同普通岩石,可这些石头被安置在那么隐蔽的地点,绝对不会这么简单,而且一定与异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萧铮原本在旁边静静听着,并未插话,可几人说要于明日夜里再度潜入异妖腹地,他看着云水秋的背影,忍不住开口,“东海入海口有一只化魂古鳌,修炼数千年,所知甚广。”
异妖数量庞杂,数不胜数,况且这一次他们人手众多,极易暴露行踪。
萧铮觉得与其再入险地,倒不如去找在秘境中生存了数千年的古鳌。
他隐约记得,这只化魂古鳌所处的入海口,就在西北林的中心。
“东海入海口在哪?”
云水秋穿过人群望向他的脸,睫羽之下,似盈着一捧融化后的冰雪。
这段平常的对话间,两人间的气氛隐隐有破冰的趋势。
“在西北林。”
对一切都毫不知情的秦子尧,回答了云水秋的问题。
萧铮侧过身,神情淡淡,看不出半分心中所想,那双浓黑如墨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不知怎的,明明两个人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动起手来,可萧九愣是觉得大事不妙。
秦子尧转眸看向荆芥,对方觉得此计可行,向他施以赞同的眼光。
秦子尧转而望向众人,“那便劳烦荆芥先生与众士兵留守在此,我与云道友等人去西北林一探究竟。”
……
秦子尧舀起一勺热水,将之倾倒进旁边的空壶内,由他带来的茶叶在壶中翻滚、舒展,滚烫的热茶顺着杯壁滑下,一点点盈满杯中。
“原以为靠灵力赶路,至少要耗费掉五日左右。没想到云道友竟有一艘云舟,足足将时间缩短了三天,这真是帮了大忙。”
“给。”
秦子尧将斟好的茶用灵力送至云水秋、萧铮两人身前。
屋外云雾朦胧,罡风阵阵,屋内却一室安好,茶汤氤氲,香气扑鼻。
云水秋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平静淡漠,听完对秦子尧感谢的话后,眸中不见半分涟漪。
“理应如此,秦公子无需多言。只不过秦公子既然是秦侯爷派来的,那便还有一事需与秦公子商讨一二。”
窗柩之处,挨着窗边安置了一张方形矮桌,矮桌三面各放着柔软蒲团,三人相对而坐,云水秋正对着窗户,微微侧头看向某人,削瘦的面容上,光影忽明忽暗。
坐在她身旁的萧铮一腿支着,一腿平放,倚着墙只是懒散地喝着茶,垂眸看瓷杯茶梗沉沉浮浮,对于某人的视线无动于衷。
“这茶倒是好多年没喝过了。”,他轻晃着茶杯,低声喟叹。
秦子尧看到他空荡的茶杯,热好茶壶,又为他斟了一杯。
秦子尧:“若喜欢,下次让礼官多备些送去。”
云水秋眸色平静的看着重新斟满的茶,话里有话道:“茶虽一样,可味道会变。”
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喃:“就像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与如今的不一样了。”
秦子尧看着云水秋扬首把余茶饮尽,又将茶杯倒扣在桌面,眼中疑惑之色闪现。
云水秋从蒲团起身,向他们二人礼貌拱手,声色清冷:“看来今日时机不对,水秋有碍在身,详谈之事,还是改日再提吧。”
话音刚落,云水秋掐了个手诀,周围空气一滞,人影消失。
炉火烧得正旺,烧沸的水咕噜咕噜的响,云水秋消失后,还没等秦子尧张口,萧铮“啪”的一声将瓷杯重重落到桌面,汹涌灵气再现,他也同剑修一样,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