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啊,孙小子能踏出这一步,说明他已经长大了。什么时候你要是不再说这些丧气话,那说明你也离长大不远了……”
溪曼瑶撅着嘴巴,总觉得老祖得话令她有一丝莫名的伤感。仿佛与自己置气一样,她不停的摇摆着头想要将这些烦恼通通甩掉。
“曼瑶不想长大,想一辈子陪在师祖身边。想要所有人都在一起,好好的,永远的!那么没心没肺地活下去!!”
“傻孩子……”
老道人轻抚着少女柔顺的发丝,满眼慈态的笑着,“怎能一辈子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世界这么大,人的一辈子却这么短,再不去看看,等你想看之时已经老的走不动路了。”
“我不要。……就是不要!!”
说着说着,溪曼瑶的双眸又再次决堤般不受控制的流下泪水,而后朝着花果山方向独自奔去。全程唐结斐那小子都不发一言,只因当时他同孙寻芳想要一起离去却遭到了来自老道人的严厉反对。
“曼瑶!!”
刘彩儿担心的追上前,一旁的孙乾却尴尬的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遂留在了原地选择看护住身旁的少年。此时唐结斐正低头出着神,心里还想着师祖对他所说的那番话。“唐小子,要想离去不是不行,除非你先突破了自身的修为。要知道,孙小子可是到达了龙门力士才被老道准许外出历练的,而你,却还差着远呢!”
这一席话深深的刺伤了少年的心,可老道人还是狠心地说出了口。以现在唐小子的心境,遇到任何与自身价值相驳斥的事,都会成为他今后修行路上的绊脚石。不过才短短数日不见,喜鸦山一行、苦橘镇一行就带给了少年巨大的心境变化,如何让老道放心?故而,不跃过龙门体内结出金丹,说什么也不会放他离去。
就这样,一行五人在少了一位少年的情况下一路无言,所有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在埋头赶路,所行方向正是方寸山所在的花果山地界,而这一走就是日夜兼程的数日时光。
在遥远的另外两处地方,佛光寺与雷峰观也同样踏上了迁徙紫金山和青莲山的路途。身后跟随着两大王朝的文武官员和皇亲贵胄,同行的还有两国百姓浩浩荡荡的驶离了不夜城。
一个北上,一个西进,全然去往了两处不同的地方。
其中,有一位少年先佛光寺一众僧人一步,一路向西继续行走。只为了跨过东胜神州去往相邻的另一州,据人魔战场那处青山所寻得的记忆,那把仙剑风来最后出现的地方,名叫西牛贺州曾是佛教盛行之地。
“呼……,出发!!”
孙寻芳停在路中央深吸了口气,抹去了鬓角的汗水独自踏上了属于自己该走的道路。
而另一位有着相似命运的小僧,不得仍跟随在慧痴老僧的身后。同佛光寺其他僧人一样踏上去往了青莲山的迁徙之旅。没有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包括不眠不休还有不爱这几位师兄。
小僧如同一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根本没走过人魔战场一遭,更没有遇见什么千丈王座。一路上与几位师兄有说有笑的,唯有老僧人始终担忧,担忧潜藏在不得体内的那张神秘王座何时会突然发难。
他不信那诡秘的东西会老老实实的待在不得的身体里,之所以现在还很安分,也只是多亏了那世间八大琉璃体之一无障灵光体质的特殊。
就在老僧人无时无刻不在操心着自己弟子不得身体的情况,以花果山为目的前行的老道人一众,经过几日时间的调整,一众少年总算缓过了神将孙寻芳一事暂且抛诸了脑后。
且不提唐结斐与溪曼瑶二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至少表面再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也正因为如此,菩提老祖才放下心来敢带着一群少年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将来时这些少年所走的路又重新温习了一遍。
老道人用心良苦,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小家伙亲眼看看,当初他们所经历的那些个地方,现如今到底都发生着怎样惊人的改变。
他们先是来到甘露城,在城中小歇了一日。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这里俨然已成为了附近数一数二的出行胜地。不止是人族的百姓、路过的散修还是某个门派前来游玩的年轻弟子,同样还能看到不少出行的妖族修士与妖族子民。
除了一些憎恨人类抢走他们家园的那些妖族,还有一部分追随平天鹰圣消失无踪的妖族,留在城里余下的这些妖兽精怪,基本上都是些热爱和平、生性较为善良且温驯的种类。
只是,整个城中充斥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沉闷。整个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在他们的眼眸深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尤其在有妖族经过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中悄然显露着一种不友好的眸光。
“咦,是妖族,快离远一些,也不知城主大人怎么想的竟将这些野蛮人放入城中与我们相处,想想真是可怕呀……”
“快!快!石头啊,离那些妖族远一点!他们可是专吃像你这样不听妈妈话的孩子。”
过路不时能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尤其不少人还当着那些妖族的面肆意嘲笑。看在一众少年眼里尤其溪曼瑶的眼里,少女哪还忍得住?
“喂,我说你们……”
正准备上前说道几句的少女,却被一旁老道人以更加迅捷的反应伸手进行制止,随后语重心长的话声传入每一位少年耳畔,更多的是带有某种言传身教之意。
“曼瑶啊,你且听老道说一句。若是听完之后,你仍想替那些妖族出气,师祖便不再拦你。”
“是,师祖。”
少女的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可还是听话的看向了老祖。老道人点了点头,眸光扫向那些不敢抬头甚至将身子整个蜷缩起来走路的妖族兀自感慨。
“若是老祖刚才并未阻拦,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不知老祖是何用意,溪曼瑶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才认真的答复道:“那当然是找那些说风凉话的路人理论理论咯!”
说完,她还置气的将双手插在模样娇挺的两边胸脯上,只看的老道人摇头苦笑,遂接过话道:“那你准备如何说服他们?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也打算和他们讲讲道理?”
“这……”
显然她也明白了老祖话中的意思,可仍旧有些不服气的回道:“生而为人,我们就应该懂得感恩!!谁人不知这甘露城怎么来的?是妖族的玉兔娘娘为了促进人妖两族共存所做出的让步!其初衷就是希望人族能在这片土地上与所有妖族和睦相处下去!”
“可现在呢!!瞧瞧满大街的行人,看看他们的那些嘴脸!妖族怎么了?就因为生来长得凶神恶煞?就门缝里看人?真令我辈感到羞耻!!”
“嘘!曼瑶,你小点声!”
一旁的刘彩儿看了看周围行人的目光,在发现并没有引来异样后才稍显松了口气。只是一双小眼睛略显幽怨的瞪视着少女,好似老母亲劝闺女似的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解道。
“知不知道被旁人听到了会怎么看你?别忘了,你也是人族的一份子!哪怕有些人的做法再怎么令人反感,你也不能像这样子将所有人一杆子打死!!不是还有像你像我这样的好人吗?请理智点,溪曼瑶!!”
“嘿嘿。”
老道人就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见所有人都沉默后,才伸手摸了摸身前少女的发梢,遂接着讲道:“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你还没有回答老道,面对那些出言恶意重伤他人的人,你如何说服?还是说与他们讲讲道理?”
“道理?”
少女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双手从胸前横插在小蛮腰上,嘴角快要压制不住的微微扬起,“若是他们真的能听懂道理,哪怕是愿意听我讲道理,我都求神拜佛烧高香保佑咯!!
然后像是回答老祖的话一样,突然话锋一转。“我才不与他们讲什么道理,若真听不懂人话,我就拉他们到官府去评评理!这般破坏两族和平的行为,我就不信还没地方说理去了!!”
“哈哈哈!!”
老道人却是失声笑了出来,随后脸上流露着令人无法猜透的笑容向少女卖了个关子,“那不如,我们就去衙门看看,看看你所谓的那些本该伸张正义的官老爷们,他们会如何看待人妖两族的问题?”
“这……?”
这一提议无疑勾起了溪曼瑶的好奇,她确实也想看看,难道这么多日过去了就没有一人与那些可怜的妖族打抱不平?那些吃着皇粮的衙役官差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厚此薄彼,公然破坏两族的和睦关系?
只是随着来到了城内新设立的府衙,在敲响了门口的升堂鼓后,看着从大门走出正伸着懒腰的一名衙役,少女的心已凉了半截。
她不信才从水帘洞天走出多久,整个东胜神州都一副太平盛世的美好模样。难道,这里就没有百姓伸冤?就没有妖兽扰民?就没有恶霸欺人的事情发生?
年轻的衙役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懒散的用侧眼打量了敲鼓的老道一行人。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眼力见,应该是这几日见过不少山上下来的修士,遂客气的向老道人问询了一句。
“几位是从山上来的?不知可否报上名号?”
“哼!”
看着衙役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少女不由扬起头轻哼了一句。觉得那衙役八成是看出了什么,溪曼瑶反而故意隐瞒了自己一行人的来历,想要看看若是一普通人家击鼓鸣冤又会如何?故而上扬起嘴角,满脸不乐意的敷衍道。
“什么山上山下,我们就是从前方苦橘镇赶来看热闹的,没有什么名号!怎么,现在击鼓升堂还得师出有名不成?”
“嘿?我说!!”
这一句话直让衙役来了脾气,尤其看出这一行人应该是不知哪出来得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人家,只要不是山上下来的仙人就好,于是也不再客气拉拢下眉头。
“哪来的乡下小鬼!还不知道苦橘镇已经改名了吧?现如今已叫做甘橘镇,取苦尽甘来之意。不懂还充什么猪鼻子大葱,呵!”
“你!……你狗眼看人!!”
衙役言语的轻视只让少女火冒三丈,正要发作之际,幸好被一旁的老道及时拦下。
“溪曼瑶!”
“什么?”
年轻的衙役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少女的鼻子暴跳回道。
“大胆!!你敢辱骂官差?”
菩提老祖不禁汗颜,算是怕了这些小祖宗,遂连忙点头哈腰的向这名衙役赔礼道歉,“官爷息怒,不要和这些小娃娃过不去,我这就带他们离去,这就带他们离去,息怒息怒。”
可老道人的这般退让,看在衙役的心里就像是一种软弱,遂不自禁的翘起了得意的嘴角,仿佛正憋了一肚子的坏水。
“慢着。”
他阴恻恻的喊住了老道一行人,同时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少年尤其是模样标志的溪曼瑶,一面左右飘移着视线有些意不在此的出声笑了笑。
“敲了升堂鼓却不打算过堂,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想走就走?嗯?”
遂伸出其中一只手来回摩搓似疯狂暗示着菩提老祖一行人,老道人只感觉身后传来了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不由无奈叹了口气生怕此事会弄大,只好从腰包掏出了一粒碎银子丢给了那名衙役。
“官爷息怒,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眼看着年轻衙役眸光一亮,将他手里的碎银一把夺去在手上掂量了掂量,老道人这才一抹额头汗水顺势走到了溪曼瑶的身边,在少女耳畔轻喃了一句。
“住手。”
老道人的语气充满着不容置疑,显然也动了些微火气疑似心疼那一粒碎银。看着衙役将注意力完全钻进了钱眼里,这才趁机连拉带扯将一行人带离了此地,来到了一棵老槐树下。
至于那衙役后来流露着怎样得意的神色,老道人却没功夫搭理,生怕再晚片刻就会被眼前丫头像拔鸡毛一样将那衙役剥个精光,在随手扔在大街上。
“哈哈哈哈。”
神情松懈下来的老道人不由一阵放笑,可看在一群少年眼里,却还在为老祖的妥协生着闷气。少女撇了撇嘴,用极其细小的话声对老道说道。
“有你这么教弟子的嘛,明明错的是那衙役,师祖为何还要放纵他使坏?这就算了,为何我们还不能说理了?”
溪曼瑶的话声渐渐由小到大,到最后好似整个吼了出来。只是随着一只熟悉的大手轻抚过她的发梢,才渐渐冷静下来,耳边响起老祖轻柔的话声。
“曼瑶啊,当你与人讲道理却讲不通的时候,不如先退后一步,然后在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既能让对方认清了自己的错误,又能始终贯彻你心中的正义。切记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打算。”
然后他嬉笑的看着似懂非懂的少女随即问道。
“还记得你是为何去敲升堂鼓的吗?”
一众少年的脸上皆流露出了一丝恍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