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转身就走了。
张硕没理会,打算接着睡。
过了十几分钟,马上就要进入状态,一杯水就直接泼在了他脸上。
出于本能反应,瞬间把他给惊醒。
再一看,还是那人。
“草……”
张硕开口骂了一句,后者目光迟疑了一下,走到一旁,拍了一下墙壁上的按钮,剧烈的强光,顿时打在了张硕的脸上。
很刺眼。
“老子不睡了,行吗?”
“玩这种招数。”
“有什么必要?”
张硕干脆靠在一旁。
直勾勾盯着墙壁。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外界的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这让张硕想起了许久之前,他因为许梦洁的事情而消沉了一段时间的事,不爱同人讲话、沟通,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宿舍里面对着墙发呆。
和现在,差不多。
那会儿,他脑子里什么都想。
过去,现在,未来。
发生过的事,没发生过的事……
和自己有关的,和自己无关的……
越想,越觉得痛苦。
直到后来,张教官因为他总是缺席的事情,得知了此事,于是就给了他一本《毛选》,说给他批假条,让他把这本书看完,看完之后,就必须回来上课。
还跟他保证。
只要看完。
就没什么坎儿过不去。
张硕一开始没听,后来闲着没事,捧着看了很长时间,渐渐入迷不说,里面的每个字,每一页的开头,他都记的清清楚楚。
于是,他低声念叨了起来:
“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
“要完全地反映整个的事物,反映事物的本质,反映事物的内部规律性,就必须经过思考作用,将丰富的感觉材料加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
“脱离群众、生活空虚,当然也就不熟悉人民的语言,因此他们的作品不但显得语言无味,而且……”
留置室外。
某个房间里。
今天负责请来张硕的那位领头者,正端着咖啡,透过监控,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他的身前,有一左一右两名值班监察干部,一同守夜。
“我说,这小子叽里呱啦背什么呢?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跟自个唠嗑,他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吧,一点也不怕的?”
左边的干部,忍不住开口:“要是别的老油条,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给缝上。”
“他背了多久?”
“有半小时了吧?”
右边的干部问道。
“差不多四十二分钟。”
“那可真是口水多,再等两天看看,到时候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话。”
他们可都是老干部,见多了被抓进来的领导,进来这里就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那嘴巴严的跟什么似的,像张硕这种,真就是头一回。
“他背的是《毛选》,你们俩,回头多看看。”
“别一副没见识的模样。”
领头的喝了一口咖啡,淡然开口。
监控前的两人,顿时就不说话了,等到这领头的出去上厕所了,左边那位干部低声冷笑道:“背《毛选》?背马列都没用!”
“这是留置室,不是忏悔室。”
“除非你是能不吃不喝不睡的神仙!”
“否则,你能扛几天呢?”
没人回应。
一夜,眨眼便过。
张硕一整晚没睡,等到早上八九点左右,困意难以抵抗,人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再次被人叫醒,那人是值班的干警,给了他一袋面包,一瓶牛奶。
要他当着面吃完,喝完。
一晚上,没喝一口水。
张硕没打算闹脾气,他知道接下来再想吃东西,不一定就得等到什么时候了,同时也在想,希望表嫂能够尽快把自己捞出去。
拿着包装袋走了,周围的声音再次变得寂静下来。
留置室的隔音效果做的太好,这里是省办公厅,每天人来人往那么多,可却连一个脚步声都听不见。
还好,张硕暂且熬得住。
他很好奇,既然费劲巴拉把自己抓进来,却啥也没问就给关了, 连抓自己的原因是什么都没说的,而且似乎还打算让自己说。
简直莫名其妙!
“嫂子啊嫂子,你可要快一点来啊……”
“总不能逼良为娼吧?”
下午,两点。
张硕一觉睡过去,再也支撑不住困意,连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呼,可才过去没两分钟,立马就有人打开留置室的门,闯进来强行把他叫醒。
“喂!喂!”
“醒醒,别睡了!”
“醒醒!”
张硕艰难的睁开眼。
对方立马离开。
如此循环、循环……
一天时间,再次过去。
张硕等待的表嫂,此时此刻在干什么?
方氏中医馆里,空无一人。
别墅里,空无一人。
方静和方天宇二人。
一个在和生意伙伴谈着商界的利益交换。
一个,正在某个小区里头,悠闲的跟那些老头们,请教下棋的方法,姿态放的那叫一个低。
似乎,都对张硕选择了无视。
倒是有这么一位,张硕自己大概都意想不到的人,正在想方设法奔走询问。
偌大的闺房里,林婉儿得知张硕被纪委带走后,拿起电话打给了很多人,比方说一起吃过饭的官员,或者一些曾经跟她照过脸熟的知名人士。
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概不知。
别说帮忙,连张硕是谁,都不知道。
打了十来个电话,她才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语道:“到底怎么回事,把自己给弄成这个样子?”
“你可千万别在里面出不来了啊。”
啪嗒。
灯光打开。
照在张硕的脸上。
他脸色苍白,双眼凹陷,几乎是本能反应的身躯一抽,再抬头看去,一位干警拿着纸笔,扔给了张硕,冷漠的说了一个字:“写。”
写?
写什么?
张硕手指微颤,抬头看向他:“同志,能不能问一句,现在几点了?”
对方看了一眼张硕,又看了一眼手表,本以为要说出时间,却只是淡然道:“写吧,早点写了,你就能知道几点了。”
“就能见阳光了。”
写什么?
我能写什么?
张硕拿起纸笔,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在上面写了个“滚”,随即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