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通用语掌握得还不熟练,星宫莓唱的是自己练习得最好的《An Angel》,一首慢节奏的抒情歌。
这显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做好了准备的众人犹豫地开始拍桌敲碗吹口哨,声音先是有些杂乱无章,但找到曲调后便迅速而默契地重合在一起,像是互相融在一起的水珠,和着少女的歌声,在酒杯里的泡沫里轻轻摇晃。
一曲终了,大家都很捧场地鼓起了掌。
间杂着“厉害了小姑娘”“出乎意料唱得还不赖嘛”的夸赞,还有不少人提出了建议:
“高音部分虽然很稳定,但情绪有时候渲染得并不算特别到位。”
“一到天堂这个词的时候咬音就会生硬。”
“虽然这首歌很温柔,但是小姑娘你唱得再阳光点也是可以的,毕竟有关天使的歌就是要听起来温暖才好嘛。”
“不不不,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小姑娘下次唱蓝调试试呗。”
“那我要投嘻哈一票!”
“摇滚!摇滚!摇滚!”
……
眼看着其他人争执不休,聪明的客人已经学会了直接点单:
“小姑娘,再来一杯!附加一首爵士!”
“好的……诶诶,可是我还不会!”
“那我下次再来!”
*
在莱拉大妈的餐馆里,星宫莓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们,一天又一天地度过着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常。
可离别终究到来。
莱拉大妈的儿子手艺依旧没有长进,把少女长长过肩的金发再次剪成了狗啃似的短发,不过牛仔帽一戴就可以遮得毫无痕迹。
莱拉大妈在前一天晚上烧了一锅水,让少女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澡,还做了香喷喷的烤饼带着路上吃。
店里的常客已经不再认为少女是爱做梦的天真小女孩。他们要了她的签名,笑着说会做支持她的粉丝。
看着一个个黑脸上露出的大白牙和充满关爱的眼睛,星宫莓感觉心里暖暖涨涨。
“一起合张影吧!”
“好啊~”
“3,2,1,耶!”x2
“咔嚓!”
接过拍立得里吐出来的相片,星宫莓忽然有了个想法:
“那个,大家一起拍个vlog怎么样?”
……
一直到坐上长途客车,星宫莓也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大家会拒绝自己的提议。
直到后来又辗转几个城市后,星宫莓偶然间遇到了流浪乐队“Libertarians”。
当时她从莱拉大妈等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团体的事迹,受到了他们的启发,这才离开小餐馆踏上了流浪偶像之路。
在星宫莓激动地与几位前辈们交流学习的时候,傲慢的蔑称和不屑的态度却组合成了恶毒的话语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哼,黄皮猴子?怪不得会和这些黑鬼混在一起。”
尽管已经在莱拉大妈那里领教过各种骂词,但到底事出有因。如今却无缘无故就遭受辱骂,让星宫莓愣住难以回神。
随即,她被一副习以为常姿态的的“Libertarians”的成员们拉住离开。
而面对她“您们难道不生气吗?”的疑问,后者只是摇头,表示那人又没做出什么举动,冲上去理论只会把事情闹大:
“你难道想和我们一起打群架吗?”
“这……虽然我没打过架,但多一个人多份力,我能行的!”
犹豫后斩钉截铁的幼稚回答让几人笑得花白胡子都翘了起来。
笑完之后,领头的老大叔拍了拍星宫莓的脑袋说了声“好孩子”,然后说要让她见识一下他们的音乐。
……
擦拭鼓面,固定麦克风支架,调试吉他的弦,朴素的准备工作很快完成。
“Libertarians”的成员们随意地坐在石头上或自备的折叠椅上,一张口即是仿佛能够直击灵魂的震撼:
“oh yeah, oh my darling, stand by me.(我亲爱的,伴我同行)”
……
跳跃的音符,或粗犷或喑哑的嗓音,撕裂着哽咽着,少了技法的圆融盈润,却道出了人生百态的真实。
待到一首歌结束,眼睛有点斜视的老大叔把吉他盒里稀稀拉拉的纸币和硬币收起来。数了数后,眯起眼睛冲星宫莓露出了一个略有些狡黠的笑容:
“看,这里面有不少钱都是从白人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其余几位成员也纷纷搭腔:
“打打杀杀可不是音乐人的复仇方式。”
“就算有的家伙不喜欢我们,可总有比他更多的家伙们喜欢我们的音乐。”
“在音乐面前,众生平等。全心享受音乐的我们,比看不起音乐的人要高贵得多。”
星宫莓似懂非懂地听着,这种奇特的思考角度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但是,感觉还不赖……
“对了,一会儿一起唱怎么样?”
“诶?”
天时地利人和的提议却让星宫莓难得窘迫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唱不好……”
这是相当笼统的说辞。
星宫莓很少在真正去做一件事情之前就说自己做不到。她总是对自己怀抱信心,然后在实践过程中努力地去接近目标,做到,做好。
可是,她却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依靠单纯的努力就能做到的。她所欠缺的也并不是能力或技法,而是长达数十年的人生阅历。
“Libertarians”的歌声就像是刮过戈壁荒野砾石的大风,带着历经世俗和孤独后依旧倔强不羁的沧桑。那种豪迈而悲凉的感觉,自己唱不出来。或许模仿可以做到相似,却会失去打动人心的精髓。
“唱不好?”
老大叔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严肃地摇摇头:
“歌唱是我们生来被赋予的权利。我们是为自己唱歌,唱得好坏没有关系,只要享受就好。”
“可是我并不擅长这种……这么和谐的合唱,如果我加入的话,听起来或许就会不那么和谐了。”
“那就轮到你来改变我们了!”
“诶?”
“嘿!如果一成不变那还有什么意思?”
“别太惊讶,我们可没那么多钱去请人专门作词作曲,只是在翻唱我们喜欢的歌罢了。”
“这首歌也是一样。虽然并不是为我们而写的歌,但我们把它变成了属于我们的歌。”
“不要小看我们久经磨练的合作啊小姑娘!放心大胆地唱吧,我们会配合你的!”
于是随着吉他的拨弹,花朵随着歌声飘荡。纵被浩荡长风裹挟,亦不失生机勃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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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ben E. King的《stand by me》(街头音乐人合作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