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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门前。

黑白无常接到阎王的指令后,已经来到洛家大宅的花园里,只因江洛宁把鬼门短暂地开在了这里。

凉凉的夜色里,洛家大宅仿佛披上了一层怆然的薄纱。

“洛惟兮”的后事今天结束了,只有自家人参加,并不对外公布。

外人眼中,聂枸儿才是真正的洛惟兮。

现在蓦然举行洛家孙大小姐的葬礼,只会惹人非议,解释起来也麻烦。

为了不打扰女儿的安宁,洛峥听从江洛宁的建议,葬礼自家人参加就行了,毕竟“洛惟兮”的执念也只有洛家人。

把女儿的骨灰重新下葬安置后,洛峥便哪里也不去了,一个人静默地守在“洛惟兮”的魂体前。

他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安静地守候着他的女儿。

洛家其他人见他如此,便也不打扰,就让他们两父女再多待一会儿吧。

洛子正醒来后,程方茹的一切事情他都已经知晓。

这个时候了,就算他不想知道,也不得不接受。

记忆里,母亲虽然脾气不好,与父亲总是吵架。

可是,母亲对他,对妹妹兮兮是极其温柔疼爱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变得越来越暴躁,对他一如既往,但对妹妹却不如以前。

很多时候,洛子正见过母亲对妹妹非打即骂。

心疼妹妹的他接受不了,对母亲质疑过,也询问过。

可母亲永远只有一个理由——为了妹妹好。

而妹妹,过完五岁生日后,不知为何也是性格大变。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洛子正却觉得妹妹像换了一个灵魂。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与妹妹渐行渐远,变得越来越陌生。

面对母亲几乎虐待一般的教育,妹妹是全盘接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记忆中的妹妹天真爱笑,爱撒娇,可后来的妹妹总是冷着一张脸,也不再与他这个亲哥哥亲昵。

洛子正从未怀疑过妹妹是假的,可事实是,妹妹就是假的。

他的亲生妹妹,被疼爱自己的母亲杀死!

妹妹五岁的时候就死了!

被母亲活活掐死的!

这两个打击对洛子正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当头一棒也敲不碎他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知道母亲的过去,以及她二十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后,洛子正失去了一切为母亲辩解半句的勇气。

他没勇气,也做不到。

他的母亲,疼他爱他,对他寄予厚望的母亲,竟然想杀死洛家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洛子正崩溃得暴哭,这些残酷的真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羞愧自责,对洛家众多亲人更是充满了歉疚。

可是,没有任何人怪他,没有人因为他作恶多端的母亲说自己半句不是。

洛子正因此更为羞愤,也想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冷血无情,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崩溃痛哭过后,洛子正很快释怀了。

他现在,不再对母亲有任何挂念,哪怕程方茹在他的眼前灰飞烟灭。

母亲是错的,错得离谱,不值得被原谅。

母亲爱自己不假,但洛子正不会因为“母爱”而失去自我判断与明辨是非的能力。

即使,程方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只是,程方茹没想过,哪怕儿子知道一切真相都不会因此记恨任何人,也不会因为可能失去洛家继承人的资格而害怕。

她费尽心思了大半辈子得来的荣华富贵,却是儿子不在乎的。

……

“洛惟兮”现在被江洛宁画出的阵法保护着,安置在偏厅里。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阵法里,目光空洞,没有任何反应。

父亲就这么守了她一天,洛子正从绝望的崩溃里出来后也来到了偏厅,看到的就是眼前痛心的一幕。

父亲沧桑了许多,没有了以往的精神,像霜打的茄子般颓然。

洛子正望着阵法中小小的魂体,一眼便确定那才是他的妹妹洛惟兮。

可是,现在的“洛惟兮”已经不记得任何人了。

她的记忆在成为厉鬼时就已经残缺不全,后来更是因为绝望恐惧而完全失去。

父亲安静地守着妹妹,洛子正也默默地陪着父亲一起。

他们这个家,从今以后就剩下他与父亲相依为命了。

大厅的挂钟“当当当”敲了几声。

花园外面突然阴风阵阵,亮起一阵阴森的绿光。

众人好奇地走出来,下一秒都被眼前所见吓得面容失色,手脚瘫软。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白无常,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所有人跟前。

生人见到了地府的鬼神,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众人瑟瑟发抖,哆哆嗦嗦,不知所措之际,便看到江洛宁从容地上前。

她没有丝毫恐慌,与黑白无常对话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便是老友见面般。

“啧啧啧,小宁儿,听说你与老大又签了卖身契,你不是总嚷着要与我们脱离关系的吗?”

白无常无视江洛宁蓦然变臭了的脸色,心情喜悦地调侃她。

“啧啧啧,女人啊,真的是口是心非!”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洛宁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死鬼!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白,你最好别得罪我,不然我叫欧巴让你天天加班!”

“死丫头,你敢!”

白无常霎时气得七窍生烟,手指颤抖地指着江洛宁痛心地指责。

“你啊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迄今为止我俩为你做多少事了,现在都算加班的!你还想恩将仇报!”

“行啦,你俩别一见面就斗嘴,丢不丢人。”黑无常无语地扶着额头。

“他先让我不痛快的!”

江洛宁哼一声,对白无常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黑无常转回正题:“丫头,让你姐姐出来吧,我俩得赶紧带她回去,你的鬼门不能开太久。”

江洛宁点头,“等着。”

“洛惟兮”很快被带到了黑白无常前,她乖巧地向那扇门而去。

“兮兮……”

“妹妹……”

洛峥与洛子正,以及洛盛平夫妇都忍不住叫住了“洛惟兮”。

他们悲泣无声,哀痛欲绝地望着“洛惟兮”小小的身影,想说什么,却是哽咽难言。

“洛惟兮”身影停了一下,最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鬼门后。

一切归于平静,寒冷的风吹不干几人脸上汹涌的泪水。

江洛宁眼神示意父母带爷爷奶奶进屋,洛子正紧紧扶着悲痛欲绝的父亲。

两父子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宁宁,兮兮她……会原谅我们吗?”洛子正哽咽着问。

“我只能说,姐姐失去了记忆也是一件好事,这样她就能忘记了所有的不幸与怨恨。她谁也不怪,谁也不怨了。”

“她转世为人,是要喝孟婆汤的,到最后一样会忘了你们。”

江洛宁不太懂安慰,只能实话实说。

“比起灰飞烟灭,这个结果是最好的了。”

洛峥颓然地抬起头,眼神祈求,“宁宁,兮兮她下辈子真的会快乐无忧吗?你跟大伯保证好不好?”

江洛宁安慰地握住了洛峥颤抖不停的双手,给他输送温暖的力量。

她温柔地点头,暖暖地扬起嘴角。

“大伯,你就放心吧。上天既然对姐姐网开一面,就不会让她下辈子再受苦受难。”

“姐姐现在需要在地府洗净罪孽,等她恢复原来的样子,阎王就会让她去轮回道的了。”

“大伯,大哥哥,你们家遭遇巨变,我知道你们短时间内会很难振作,但还请你们慢慢看开。”

“正邪不两立,我没有办法对大伯母手下留情。她的罪孽太重,我救不了。”

如果她感情用事,崔珏会亲自来。

无论最后怎样,程方茹都逃不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宁宁,你别说了,我都明白的。”

洛子正拍了拍江洛宁的肩头,悲伤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坚毅。

他对江洛宁轻轻一笑,道:“宁宁,也辛苦你了,为我们做了那么多。”

生活还要继续,洛子正能做的便是尽快抚平自己与父亲内心的伤口。

生死有命,他无法改变,失去了母亲与妹妹,他不能再失去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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