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香山秀客”玉楼春住在秋来满山红叶的香山上,虽然在江湖上九月“漫山红”之宴流传甚广,但他还是会在六月的炎炎夏日里办一场没有枫叶,也没有奇人异客的盛大宴会。
原因无他,不过是玉楼春要过生日了。
今年,他的挚友金满堂突然得了个无法爬山的毛病,所以特别派了新认的义子金晩来为他这位世叔贺寿。
现在,金晩,哦不,乔婉娩正坐在玉楼春的宴席之中。她的左边是一个有几分萎靡神色,却不住往四下打量的三十多岁男子,二人寒暄了几句,知道对方名叫东方皓,是个走南闯北的皮货贩子,经常为玉楼春带些好皮子来,故而也在寿宴邀请之列。
此外,就再无外客了。
所以,尽管厅堂布置得花团锦簇,隆重非常,其实上桌的客人不过就两人而已。乔婉娩环视周围,只见有十数名侍女在侧,个个姿容秀丽,却无半个妇孺。
这真是奇了怪了,难道玉楼春也同金满堂一般,并无父母妻儿?否则为何生辰宴上不见身影?
正思忖间,就见东方皓已是消息灵通地向她敬了杯酒:“听说,金公子带了个舞娘来?”
“不错。”乔婉娩微微一笑。
东方皓不由心生向往,叹道:“金庄主是武林第一富人,眼光一向独到,不知这位舞娘在下可否有机会一见?”
乔婉娩见他说起话来倒也算有礼,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一股违和之感传来,她不由眯起眼来细细打量了东方皓一番,只见其眼眶发黑,神色有萎靡之状,但是看起来却又不想是身有重伤,那么究竟是为何呢?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铮”的一声响,有人拨弦奏乐,声若靡靡,有一红衣女子缓缓走出。只见其五官艳丽,形容妩媚,只是目光流转间浅浅一笑,就连乔婉娩也移不开眼去。
玉楼春道:“这位姑娘,名唤赤龙,精于舞蹈,待会儿将和西妃一起为大家助兴。”
他话音刚落,就见有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淡淡的芬芳,令人心神欲醉。一名白衣女子跟在赤龙身后,姗姗而出。
她一出现,乔婉娩不由愠怒。若说赤龙看起来身材高挑妩媚,瞧起来是十八九岁的模样,这西妃看起来却最多不过十四岁,她微垂着头,根本不敢抬眼看人,却紧紧抱着手中琵琶。
东方皓痴痴地看向西妃,不知不觉间已将一壶酒饮尽,醉意上来,说起话来就粗俗了几分。乔婉娩随口探问了几句,便越发愠怒起来——原来这西妃正是他送到香山上来的。
但尽管她已在心下将对方砍杀了十七八刀,但面上还是得谈笑风生,毕竟如今事态不明,对于玉楼春的恶行也未明,更对香山的重重守卫还未摸清,仅凭她与李莲花二人之力,是万万不能摧毁这一切的。
这时,又有数名侍女上前,端来厨房新出的菜品。
宴席开始。
只见满桌菜品琳琅满目,诸如白扒当归鱼唇、碧玉虾卷、一品燕窝、 白芷蝴蝶南瓜、菊花里脊、金烤八宝兔、金针香草鲑鱼汤等等,不一而足。单看那白芷蝴蝶南瓜,就将南瓜雕成蝴蝶之形,又浇上各色瓜果色彩,使之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即便是见识很是不凡的乔婉娩,也不禁为这等手艺而赞叹。
只是,直到宴席撤了之后,也不见李莲花出现。
乔婉娩虽知以他的本事无人能奈何,但到底生出了几分担忧之心,更兼东方皓嚷嚷着要见金家送来的舞娘,被玉楼春命人送到了客房。
她正牵肠挂肚地推开客房门,就见房内人影一晃,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宴席上很是腼腆的那位白衣女子西妃正坐在她的床上,朝着她微笑。
乔婉娩张口结舌,心下便涌起了一点悲哀起来。她轻轻地反手将门关上,微笑道:“不知西妃姑娘有何事?”
西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垂下眼去:“公子……叫什么名字?”
乔婉娩道:“呃……金……金晩。”
西妃的脸上微微一红:“今夜……今夜我就在这里过……”
乔婉娩不由“啊”了一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过片刻后她就镇定下来,从一旁椅上抱下了两个蒲团,放置在门口,微笑道:“今夜我给姑娘守门,姑娘不必害怕。”
西妃怔怔地看她在蒲团上盘腿打坐,似乎今夜当真就要如此睡去,不由呆了呆。
谁知不过多时,就听闭目养神的乔婉娩轻轻叹了口气,就在蒲团上躺下了。西妃心下乱得很,轻轻唤了声:“金公子?”
却见这位金晩公子动也不动,似乎已在蒲团上睡着了。
西妃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就要跨过她悄悄推开门去。忽见这位金晩公子翻了个身,西妃心下一慌,几乎被绊倒在地。谁知金晩只是翻了个身,再无动静。
她盯了半晌,见这位生得很是俊俏的公子依旧安安静静地睡着,悄悄长舒一口气,就要推开门去。正当门被推开一条缝,乔婉娩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你若想跑,再等两刻钟,他们就会换班,到时候记得往北峰小树林走。”
“北峰小树林,那不是条死路么?不对,你是谁!”西妃脱口而出,猛然发觉方才耳中听到的竟是女子之声。可是这屋里分明只有她和金晩公子二人,难道?
她猛地回过头来,就见那位金晩公子已经坐了起来,手里还拿着块银闪闪的令牌,正是她费尽功夫从玉楼春那里偷来的那块。
西妃只觉头皮发麻,几乎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