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量脸色变了,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在他面前,失足摔下山了呢?
真是该死啊!
早知道就不该现身,吓到她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打电话救人啊!”
“是是是!”
沈秋沿着台阶滚啊滚,成功从防护栏滚落悬崖,她听到惊呼。
努力的很想维持微笑,以慰忌自己计划成功,但在身体失重的数秒,终究还是很难做到。
恐惧,忐忑,把死亡拉得极其漫长,仿佛数秒万年。
她不但没有走马观花,回光反照,也没想到妈妈,脑海里全是挥散不去的惊恐和疼痛。
……
挂到树枝了,树枝打脸了,好像还撞到石头了。
手断了?
还是脚断了?
噗通!
一棵大松树,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徜徉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目视蓝天,白云悠悠,阳光洒落。
疼痛迟钝,但绝不会缺席的蔓延全身。
一切,刚刚好。
……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傻傻想到,若是不死,她残了可如何是好?
岂不是给妈妈雪上加霜?
完了完了,思虑不周,四十多岁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咬牙往身后望去,天果然无绝人之路,崖松的三米之下,是平台!平台后面,也许就是悬崖。
也就是说,她哪怕没有被崖松接住,今天也摔不死,只会摔残。
恐惧消退,沮丧漫延。
今天,今天,她还非要跳下去不可。
不成功便成仁。
……
沈秋开始像蛆一样,顾涌顾涌。
她计划先掉到平台,再纵身一跃。
可万万没想到,她一掉,竟掉到一个人怀里。
四目相对,她懵逼了,半天发出一个音节:“你?”
073脸色黢黑,在打晕她之前,恶狠狠的在她耳边道:“不准说见过我,否则,杀你全家!”
卧槽?
这么凶残的吗?
……
再次醒来,沈秋到了野道观,屋子里暖洋洋的。
认出她的那个肥头大耳正拿着电话说。
“是的,人没事了,掉在古道上,只是擦伤,燕云道长给她上了药,也摸了骨,你们不用来了。”
“不不不,不用兴师动众,等人醒来,看何书记怎么说。”
“有记者?那快拦回去,这种事情不能乱宣传。”
挂了电话,胖领导吭哧吭哧,骂了好几句蠢货,回头刚好对上沈秋睁开的眼睛。
他愕然,随后皮笑肉不笑:“你醒了。”
……
沈秋呵呵,直接问:“我掉在古道上了?”
胖领导一脸庆幸:“是啊,就是原来上山的老路。”
沈秋磨牙,呢喃:“我怎么不知道呢?”
望月峰两边,明明是万丈悬崖呀。
“老路就没开放过,除了这的护林员和道观里的居士,谁知道啊。”
胖领导其实也不知道,但今天委实吓坏了,再定晴看沈秋,就觉得这小姑娘运气真好。
经此一事,她算入了书记的眼,搞不好还会因此对她产生小小愧疚。
一个书记的愧疚,何其珍贵。
……
沈秋才没去想愧疚不愧疚,她双眼放空,心里全是对搅屎棍的恨。
并用疑问号用力砸着脑袋,来回问自己,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燕云山古道?
他到底是粉面仔,还是卧底?
可谁特么卧底会威胁人民群众,说看见他,就要杀她全家?
迷糊了,脑袋要宕机了。
……
“沈秋,沈秋?”
何无量叫她。
她转了转眼珠子,视线终于对焦。
“啊?你叫我?”
何无量怔忡,这孩子,不会是摔坏脑袋了吧?
“这?要不然还是赶紧送她下山吧,去照个ct?”
这时,穿着道袍的燕云道长,很笃定:“莫慌,她只是被吓到了,缓缓就好。”
沈秋抬了抬手,心想是的,她总不能说,何书记啊,我认识你,十几年后,你还欠着青云楼12万的饭钱,没结账呢。
啥时候结一下啊,她当青云楼店长,也是很辛苦的,每年对账,都害怕郑经国让她去催。
……
何无量皱眉,再次喊她:“沈秋,我是安城的书记,这次吓到你了,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沈秋眨了眨眼,这才敢露出一抹笑。
“没事,我除了脖子,好像也没哪里痛。”
书记是啥,她年纪小,不懂的。
何无量直了直腰:“脖子?那要不要送你下山照个片?”
“不用,可能是扭到了。”她呵呵,心里玛卖批。
想咬人,想凌迟,还想拿东西戳烂狗男人的脖子。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赌,狗男人神出鬼没,好坏难辩,她不能拿妈妈去赌。
燕云道长此时也来补刀。
“没扭到,脖子应该是被树枝敲了一下,用药揉一揉,缓几天就好。”
沈秋不想说话了。
何无量缄默了数秒,冲她笑了笑:“不论如何,今天都是我吓到了你,你想要什么补偿吗?”
沈秋蹙眉,瞬间理智回笼,告诉自己,一个书记的补偿是很金贵的。
可以她目前的身份,高了要不起,低了不划算……
她今天确实是踩了狗屎运呢。
……
“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是我们安城的高官吗?”她一脸天真。
何无量大笑:“不是,我只是书记。”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笑,笑小姑娘见识浅薄,比不上大院的孩子,连一把手和二把手都分不清。
沈秋哦了一声,慢慢坐了起来,也不说要什么补偿,只是有些委屈。
宛如找了个树洞吐槽。
“我今天是来求平安符的,我家出了事,我爸爸有一年不能上班,我妈妈在纺织厂工作很辛苦,我还听说,纺织厂的人快要下岗了。
如果妈妈没了工作,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抬头,但能感觉到屋子里很安静,只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随后她又好像自言自语:“我就想,万一妈妈真的下岗,那我就不上学了,我去海城找工作算了。”
何无量眼神有些变幻莫测,过了很久才试探道:“你想让我给你妈妈安排工作,做补偿吗?”
沈秋抬头,眼神懵懂无知。
……
“不是啊,我知道你是领导,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领导,也知道工作要靠自己本事能才获取,我妈妈只会在纺织厂上班,下岗之后,她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何无量眼神平和了,宽宥她。
“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刚才你说,你妈妈下岗了,你就不上学了,想去海城找工作,那你觉得,你能找到什么工作?”
沈秋咬了咬唇:“不知道,但我不想妈妈被生活压弯了腰。”
何无量点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你要学会把目光放长远,真要想替父母解决困境,就得上大学,只有上了大学,才能改变人生,惠及家人。”
废话,这道理谁不懂。
沈秋似懂非懂。
“嗯,我以后会好好上学。”
何无量欣慰,他不觉得以沈秋的年纪和见识,真能懂多少,但场面话就是这些。
又说了几句后,他找了个借口走了。
没多久,让胖领导拿了二千块钱给她,说是快过年了,提前给她个红包压压惊。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轻不重,有如上位者对普通人的亲切问候,但沈秋知道,这事没完。